但什么事儿都得有个头的，关键是在那个契机。
“郡主。”
陈皎听有人叫，不情愿地停了发呆。抬头看去，却是白浅婷婷地站在她面前。
这丫头却还是有脸来见她？真是出了奇的胆大。
“本郡主不是吩咐你出宫了吗？”陈皎没心思同她多说，只是不耐烦地问话。
“郡主是说了，奴婢却是不想出宫。”
这次连倾人都惊得吸口气。陈皎听了却是紧张起来。白浅敢这么胆大，定是手里有什么筹码，或者更糟糕，有了自己的把柄。但她仍是硬着口气。心里如何不安，面也输不得。
“这可是你能做了主的？”陈皎佯装怒装，声调也提得高。
白浅却仍是不怕，口气却是越发大胆；“奴婢来是因为公主殿下叫郡主快快回去。郡主可是快去罢，免得；上在遇上了什么不该遇上的人……”说着，她凤眼一转，“可就又要耽搁了。”
陈皎一听这后半句话，心里顿时凉了个透。果真白浅是有了自己的把柄。昨夜从中躲着觑视那人，像是这丫头无误了。她惶惶地想着，面上却仍是微笑：“那便不容耽搁，等回了母亲那儿本郡主再找你算账。倾人，我们走。”
陈皎半个身刚进到正厅，就觉察着气氛不对。
勾人魂魄的香断了，香炉倒在地上，撒了一地的香灰。旁边一排宫女儿却谁也不敢上前收拾，全是低低垂着头。正前面刘嫖一如往常端坐着，却是目光狠厉，瞪得陈皎一身冷汗。
“母亲，这是出了什么恼人的事儿？”陈皎小心翼翼把绕过一地的香灰，忙上前安慰。
“栗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媚，”刘嫖阴郁的声音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却也敢在本公主面前作横！”
怕是栗姬这不识时务地给了刘嫖脸看罢，陈皎暗笑，却丝毫不意外。这要是谈妥了才是要出事了，毕竟历史就是这么演的。
“母亲也玩得找跟她一个皇帝舅舅的姬妾生脾气？可真是不值得。”陈皎好生劝着，只想让刘嫖早些消了气，自己好专心对付白浅那深水。
“阿娇，你可是不知。”刘嫖总算好好张嘴说话，“我这今天受她那气可还不是为了你？你若和刘荣成亲，今后可就是妃，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何不能嫁得好点？”
明知刘嫖打得自己当了皇后便可享尽荣华富贵的注意，陈皎仍是好着脾气：“母亲，女儿得不好又如何，干脆不嫁，陪着母亲可还好？”
刘嫖毕竟也是真心疼爱她这女儿，听了这体己话也就消了大半的脾气：“这丫头，嘴倒是格外的甜。”她抚了抚陈皎梳得平滑的头发，目光却又是不善：“但今日这口气本公主决不能就这么咽下去了。她竟敢羞辱本公主，本公主便定要叫她什么叫尊卑之别！”
陈皎好容易被刘嫖放回房，却一刻不敢放松，收拾上一身利落的衣裳边出了门，叫倾人带自己到永巷宫女儿歇的地儿转转。倾人也不问缘由，怎也不肯带陈皎去那等不上台面的地方，一句个使不得，就差掉下泪来。陈皎虽是不忍，但这永巷却是不得不去，只好不顾倾人反对独身前往。那顾主的丫头怎肯，无奈下就跟着去了，最远不离陈皎步。
永巷永巷，长长久久的不是荣华富贵，却是寂寞孤独。
永巷两边的墙实在是高到看不到头，又狭窄到并走不过五人。陈皎走在倾人前面，却是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恐慌心闷之感，总觉得这长长的巷要走不出去似的。
走了半柱香的时候，倾人轻轻唤她。
“郡主，这便是奴婢们住的地方。”
这未央宫里奴婢无疑也分了六九等。像倾人这等就算半夜叫也不出几秒钟能跑到跟前的，必定是不住永巷，跟着主住在条件好的多的殿里。而也有运气不好的，没有主看上，只好住在永巷，一辈在宫里做些洗衣扫地的苦活计。
陈皎只在自己殿里见过白浅一两次，想她是不住在殿里的，便来永巷碰碰运气。
陈皎点点头，倾人便很是乖觉地叩上红漆斑落的对扇门。一下，两下。
却是没人应的。陈皎自叹不运，定定神，便是转身要走。
对扇门却是微微开了条缝隙，探出一浅色头发胡乱梳了的脑袋来。
“两位有何贵干？”
那宫女儿模样的栗发女人仍是紧闭着门，脑袋又是往里缩了缩。
倾人看着不妙，忙是一只手赶紧把住乌铜门环；“我家郡主今儿大发善心，想来你们住的这地儿瞧瞧，看有没有能提拔得上的。怎的，你这还不乐意请我家郡主进门去？”
那宫女儿一听这话，忙是大开了半扇门，顺手还捋了捋脸颊边散得零落的发丝，笑容瞬时堆了满脸，却仍是顾不上对陈皎说上一句，就转头跑回屋里。
“群给我起来了，站好了。贵人来了，快站好了！”
陈皎皱着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叫倾人别说话。她趁着人正慌乱收置的当儿，细细地打量这屋。
不过坪的水泥地屋，却是满满当当塞了数十来张厚棉布凑凑活活铺搭成的床。陈皎看那架势，就是一人却还分不到一张的。看她进来的不是时候，正是人家休息的时候，还有几个之穿了灰白寝衣慌忙掀开被起身来的。
她倒是困惑：“这个时辰，你们还是在歇息不成？”
只是随口一问，怎知却把那栗发宫女儿吓得一哆嗦。
“贵人可千万发发善心，”那宫女怎知竟跪下了，双手也不知摆哪儿，便是紧紧拽上了陈皎的裙摆。“奴婢不求别的，就求求贵人别告诉管事儿的。我们这帮下贱的人，实在被使唤的累得不行，就趁着管事儿的出宫这天多歇会儿，也误不了是什么事儿，只要管事儿的不知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陈皎本是想笑笑过去，本也对着些本是命数不公，饱经折磨的可怜人不想多过问。直到那栗发宫女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串的话，却是灵机一动。
陈皎淡淡地挡下倾人急着抓人的手，静静等着栗色宫女儿停了不住的发抖。
“起来说话。”
陈皎左右看看，挑了屋里中间一把椅端正坐下。
栗发宫女儿倒是听话起来了，却仍是畏畏缩缩的。
“你可识得白浅？”陈皎不再扯别的，直接问话。栗发宫女儿却是一副不知情的为难样，唯诺了好一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浅奴婢是识得的。”旁边静立的一白衣丫头却是出了声。“但她是不住这儿的。白浅姐姐命好，说是平时闲得很，没事儿服侍个郡主，跟着管事儿的们住。住的都是宽敞别院，可不用跟我们这些个挨苦日。”
陈皎就是知道，想要打探消息，问何处也是不管事儿的。这事儿问她刘嫖定是没结果的，她定不想让女儿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人，便含糊过去；问倾人也不好用，这丫头成天想的就是主，对外人嘴皮是通透，心眼儿便差了些许。最后却只需问人嘴杂多的地儿。这不就让她来永巷寻着了白浅的去处。
陈皎问明了事儿便急着要撤。栗发宫女儿却是急了，又扑通一声给陈皎跪了下去；“贵人可别多忘事，说好了要提拔奴婢们的，就请发发善心，救济了我们这有着顿没下顿的孤魂野鬼吧！”这说着，成面确实越发凄惨起来。一屋的丫头竟齐齐跪下，不住哀嚎；“贵人，求求救命吧！”
陈皎也是于心不忍。看着情形，没得到提拔的宫女儿在宫里的日也不是人过的。再说了倾人说过自己要提拔人人家才给开的门。自己的人说过的话自己的要负责是不是。于是陈皎吩咐了倾人分发下去自己兜里翻出来的碎银，领了白衣小丫头去了。
“你可知你白浅姐姐住的别院在何处？”陈皎出了门，别过头问那丫头。她却是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陈皎实在唤自己，忙回：“回贵人的话，奴婢知道，现在就领贵人去时怎的？”
陈皎点头，却另加思：“你也别唤本郡主贵人，唤作郡主便是。另外，本郡主为你赐名如何？”这丫头既然被自己收了，便要负责才是。
白衣丫头似是说不住话，只是不住笑着点头。
陈皎看了她那呆样儿也是好笑，心情却也舒朗起来，便仔细打量了她仍是带笑的眉眼：“你这今儿一袭白却笑得花儿似的，又是因找你白浅姐姐结缘，唤作白颦便是，好收敛收敛你这一身要命的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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