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别过去！别乱说话。”
两人目光相对，都有些震惊。明前的眼光里盛满了愤怒、悲伤和痛苦，朱原显的眼光里则是怀疑、羞恼、震怒。两个人的眼光交汇到一起。
朱原显寒声道：“别乱说话，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许规带着藩令而来，带着给她下马威的威风煞气。就是要激怒她，使她出错，抓住她的把柄和弱点，逼她就范。而梁王与情与理都不能违抗藩令。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明前却心焦如火，头痛欲裂。浑身颤抖着，她向他微微摇头，心底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她不能这样进西京！
小梁王顿时神色大变。眼睛赤红，满脸怒容：“你不愿意进西京？”
他憋着的怀疑，羞恼和怒气猛然暴发了，他压着怒火和声音急促说：“父王说得在理，而且藩令难违！不尽快进西京的话可能会有危险，边疆的局势瞬间万变，甚至连朝廷和皇上都有可能下达命令，引发大麻烦。你不愿意进西京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尽量跟我说。但是必须遵守藩令。哪怕我是他的儿子，也必须要遵从北疆藩令！”
“别在初次见面时就质疑，反对我父王的军令。这样令我父子不好做。我们靠得就是有令必行才能统治大军和土地！不管你想什么，发什么脾气，都要为藩王的颜面名誉着想。先答应下来，之后我来解决。”
明前盯着他一言不发。
朱原显瞪视着她任性的眼神，忽然暴怒了：“混蛋，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以我的意志为主’，都是假的吗！你心里不想跟我进西京？还是你真在担心别人……”
不……
明前暴怒的心情猛然消退了，脸色像溺水的死人。望着愤怒的小梁王，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焦灼的说不出来。眼前只剩下起伏不稳的厅堂，和澎湃如潮的心情。
***
时间稍逊，现在不是她与他谈天解惑的时机。管他能理解多少吧。明前心中暗叹，她狠下心抛下朱原显，转身走向许规。
许规微笑道：“如果范小姐确实有事未办完，不原进西京。小王爷就不必劝了，你可以留下来。”
明前神情自若，目光坦荡，面对着许规说道：“许先生说笑了。这种为了私事而不愿进西京的事，明前绝对不会做的。我没有任何事能耽误行程。而崔指挥使是保护车队的官员，他为了车队失踪了，我与车队的其他人都很关心。都愿意尽微薄之力找到他。”
她冷冽地看着许规，轻蔑地道：“同在车队，我为一位好友担心是坦荡的朋友之情，并无其它，请许先生慎言。这种玩笑即无聊也无趣，更不符合人情道义礼仪。天下人都崇尚着朋友之情群臣之道。朋友之情中还有刎颈之交，君臣之道也有上下君臣之分。从来没听说过做臣子的怀疑蔑视主君的。”
“今天不解释清楚，难除祸害，日后定要引出了大祸。我遵守朋友之道，责无旁贷。并无一丝一毫不能对人说的。我方才说想听听小梁王的安排，也是为了国家大事。如果许先生和诸位大人不信任我，我只有以死铭志了。”
她如云雁般的轻盈回身，轻盈迈步走到梁王身前，抬手伸向朱原显：“朱公子，我想借你的宝剑一用。”
她面目沉静，眼光深沉，端庄地脸仔细地看着朱原显。右手轻轻扶上了朱原显腰间的龙泉宝剑的剑柄。长长的剑柄镶嵌满了金玉宝石，显得玲珑剔透华贵美丽。她一只手轻按着剑柄顶端，觉得手指被上面的花纹隔得生痛。
她悠然地说：“——我遵守朋友之情，绝无虚假，我对朱公子说过的每句话，也一字九鼎。我敢以剑铭志。如果朱公子和诸位大人不信任我的话。就借我宝剑一用，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话是否值得信任！”
这……
朱原显瞪着她惊呆了，所有人都呆了。
这是一场以命为赌的赌约，一场见血的交锋。她敢用命来验证她的话。她的道已经划下，就看他们怎么反击了。
许先生震住了，千成、谢小宁、益阳公主和刘静臣等人也惊异极了。人们心里充满惶恐和震撼。打了个寒噤看着。
这是**裸地威胁，都撕破脸了。真假虚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敢这样说这样威胁他们。她在以死威胁他们，而他们敢不敢逼死她？
人们转着头胆颤心惊地窥视着许规和小梁王他们。等着他们拿主意。事可大可小，话可方可圆，就看两方面的份量与胆量了。是进还是退？是是还是非？人们都在揣摩、掂量、斟酌。
许规气极了。须发皆颤，脸面凶顽，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再握。拼命压制住心底翻腾的戾气怒气。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了。
半晌，他突然重重地哼了声，面孔狰狞，斩钉截铁地道：“好。范小姐，即然你意已决，就按照你的意思做吧。不必喊打喊杀的。我们也不能强迫你。如果你坚持不进西京就不进了，你对婚事有异议，或者是不想履行婚约，你先留停留在芙叶城，就等着西京的藩王来信解决此事吧。其余人继续上京。”
他退缩了。谁也不知她的话是真假，谁也不敢保证她敢不敢横剑自刎。她一句话就制住了大家。
但许规心里怒中有喜，心满意足。这件“婚事”算完了。藩王不必忧心忡忡了。她不听号令，不肯进西京，就已经与藩王绝裂了。
明前心底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脸上火烫烫的，身上忽冷忽热，衣裳锦裙都被汗水浸湿了。头也晕沉沉的，满身精疲力竭，快站不住了。
终于变成了这种最差的局面了！两败俱伤，撕破了颜面。等于她主动抛弃了婚约。整件事变得荒唐极了。她内心深处不看好这桩婚事，却拼命地想维护它。她不想做的事，却要拼命地去追求它。她是很认真很真诚的维护着这件婚约，最终还是被人逼着以自己先拒绝了。还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破灭的。真是人间造化，阴差阳错啊。
她难过地几乎哭出来了，她坚持了一路的理想破灭了。
***
旁边侍立的小梁王忽然转过身，走到了大堂中间。他的面目舒展，脸上浮现出郑重慎重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到明前和许大先生前，垂下头望向明前。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在这个‘芙叶城’订下日期，直接在这里拜堂成亲！然后再进入北疆。这样就不会给北疆鞑靼人可趁之机了，也不会耽误父王的藩令和战机了。我们成过亲再往前走进西京。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什么？人们齐齐地扭头看朱原显。
许规脸色深沉，差点失态地大叫出来。他强行忍住愤怒和焦急。凤景仪等人都瞪视着小梁王，公主也吓了一跳。
梁王朱原显的脸色沉静，高大的身躯玉树临风，低下头，俊秀面容朝向她，漆黑的眼睛望着明前的脸。看着她那双含满泪水的眼睛，抬手按着她的肩，慎重又安慰地对她说：“不用钻牛角尖了。我知道你担心的。——所以就这样。这是求婚，向你求婚，你曾经对我说过以我的意愿为主，我的意愿就是我想娶你为妻！现在，马上，就在这里！”
他挺直身躯，坦然地扫视着旁边众人：“既然我们的婚事早订，又何必推延呢。父王忘记了在藩令里提亲事安排，就这样的进西京也不妥当。那么就趁着在芙叶城休整的两日，请本地太守主婚，让我们拜堂成亲吧。这样又方便，又简单，还不给鞑靼人反映过来偷袭的机会，也定下了终生大事。”
他转过目光看着明前，停顿了下，一字字说：“我已经决定了。就在这里，娶你。”
人们都瞪着他，都傻了。
明前抬起眼睛，觉得眼眶里热热的，她强忍着那股灸热蒸腾的水汽，没有撒落下来。她第一次觉得没有后悔这桩婚事。这个人，在这里，在满堂的鄙视刁难下，在这种最坏的局面下，他做出了决定要娶她。就这一点就足以抵效了他以前的骄横，冷酷无情，和曾经杀过她的罪恶了。
明前眼前模糊得看不清周围。这一时刻，真不知道心里是喜，是悲，是幸福，还是痛苦了。
人们望着他们，都感到一种大江东去的流逝感。方才虽然看到了一场相互怒斥几乎毁约杀人的险剧，可是一转眼变成了大团圆结局还真让人不习惯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