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藩令 变脸 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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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笠日,凤景仪借了芙叶城太守府来迎接藩王朱堪直的藩令。这次许大先生许规从北疆前线赶回来,一方面是探望小藩王,一方面是为了传达朱堪直的藩令。于是,满芙叶城的官员们聚集在太守府敬候着梁亲王九千岁颁发的命令。

    近午,芙叶城里阴云弥漫,天地灰蒙蒙的,明前也出了暂住的富商宅门。天空中带着北疆特有的寒冷雾气,街道上站满了保护的军卒们。军卒们如盐塑般的肃穆安静。前面簇拥着一人。

    今天,明前带着益阳公主一同出门去太守府。公主以她的女伴身份亮相,散散心情。此一刻彼一刻,进入北疆后公主比不上明前的小王妃身份,她也收敛了很多。

    在丫环和女伴的簇拥下,明前缓缓地走出了府门。雾气蒙蒙的街头,臣武将前面负手站立着一个人。正在等候着她。那个人慢慢地转回身望过来。高、挺拔、明朗、俊美无铸、气度沉稳、浩如烟海、静沉沉的……周围满是披铁惯甲的将士和风度翩翩的士,他却辉煌得如夜空中的明月,压散了满天的繁星。态度沉静稳重,微笑从容,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绝美青年,穿戴着暗紫锦衣戴金冠,站在大门处等待着自己的新娘。全身充满了意气风发的气势,权压天下的君主气概。正是小梁王朱原显。

    他身边陪伴着四个人,许先生许规,凤景仪,刘静臣,和一个眼睛圆圆大大的年青将领谢小宁。人们纷纷向明前见礼,并引路进入太守府。行列里无声无息,人们的神情复杂肃穆。

    进入正殿,人们落座,等着许大先生下藩令。

    明前面上含笑,神色含蓄,带着侍女规规矩矩地坐着侧面座位,注意着不要失礼。小梁王朱原显则挺身肃立,绝美的面容望着群臣,目光淡然,缄默少话。他们两个人相互施礼,殷勤又体面,很合乎礼仪。但两个人都未看对方。仿佛中间隔了段距离。不,是他们中间始终隔了段距离,不能跨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锦衣华服之下全是虫蛀洞。藩王家的少主人之间的远近隔膜、爱恨情仇更难说得清。明前心中暗叹。

    许规许大先生先向众人施礼,然后站在大堂中央,向众人宣布了北疆梁亲王的藩令。人们跪下接旨。公主犹豫了下,就和刘少行避在内室。侍女们也退出回避。

    藩令很简单:“梁王朱堪直任命凤景仪为陕南省布政使司,正式命令朱原显为北疆梁王世子,为下一代甘陕两省的藩镇梁王。命令他接令后即刻回西京,不得中途停留。北疆各城县做好备战事宜,以防鞑靼刺尔今年入侵。”

    人们立刻叩首接命。梁亲王是仅次于皇帝的皇室王候,人们按规矩拜了两拜就可,比皇帝三拜九叩低了一级,然后起身。颁完令后,人们都相互寒暄着。

    明前低眉顺眼地随着朱原显行礼站起,心里却大吃一惊。

    要加封藩王世子和一省布政使司这种高官是需要朝庭钦准下旨的。这次朱堪直没有经过元熹帝的圣旨,就直接任命了管辖下的陕南布政使和朱原显的世子称号。看来朱堪直是与朝庭撕破了脸。朱堪直只剩下一子,朝庭却卡住他的幼子封号不封,早就激怒了朱家父子。这次朱堪直便直接封了朱原显为世子,意思便是自己若死,就由幼子直接继承梁王和藩地。不理朝庭另起炉灶了。是明着翻脸了。

    外面的刘少行、和益阳公主、李执山的脸精彩多了。不过,人们都是精明老辣的高官贵女,不会在这里反驳发作。这可是藩王老家,不想死的就别说话。益阳公主甚至还笑眯眯地向皇堂弟点头微笑。

    凤景仪百忙中也向明前苦笑了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懂他的。

    明前淡笑着,起身垂头,慢慢地走回座位上坐下。

    ——没有提她。没有提她这位从京城千里迢迢地来到北疆准备嫁给世子的小王妃一言一句。命令朱原显立刻回西京,不得中途停留。就是不打算在这里提亲事、订日期、也不成亲了。

    把她凉这儿了。

    ***

    朱原显接了藩令,望着手里的藩令沉默不语。他没有与明前说话,只是走过去与许规、千成等人寒喧。聊起北疆前线的近况。前线很紧张,鞑靼刺尔的南院在调兵十多万人,集结在边界线一带。虽然人们明知是公主和亲的原因,但是对这个近敌的再次逼近还保持着高度警惕。北疆与鞑靼刺尔的南院是宿敌了。梁亲王长子朱原渊就死在刺尔南院兵马下。这种血海深仇可不是轻易能化解的。

    范明前有自知之明,知道是个过客,就随着人们循规蹈矩地走过场。她极力按捺住心事神情平淡,小梁王也与千成等人叙话,两个人便在这喧腾热闹的大堂里扎了眼。

    许规坐在上首。他的职务不高,却是梁亲王朱堪直的军师和股肱之骨,是个将来前途显赫的人物。又带着藩镇旨令而来。所以朱原显、凤景仪等人对他很客气。他坐在正中,瞧见他们两个人眼光一沉。一张枯黄瘦消,筋骨突出的脸阴沉下来。望着年轻淡然的范小姐,眼神里多了一丝冷咧:“范小姐,你的身体可好了?如果不佳我派人来替你治。忧思攻心可不好。”

    明前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毛骨悚然。这是什么话!这是在找事吗?

    她立刻面上含笑,摇头说:“我没有生病,只是路途疲惫罢了。朱公子领了世子之位,凤知府升任布政使司,是天大的喜事。只有欢喜,哪有忧思呢。许先生说笑了。”

    朱原显挺身站立着,俊脸看向许规,头也未回。旁边凤景仪的脸有些变色了。他斜斜瞥了明前一眼,不动声色。

    许规的脸色变得肃穆而严厉:“这样最好。亲王急令世子回京,你也一同急速回去吧。前线军务繁忙,等到了西京再谈婚事也不迟。”

    人们齐齐微笑,回身望向明前。益阳公主也微吃一惊。

    明前脸色平淡,看了朱原显的背景一眼,声音细柔:“我的身体不重要,我听朱公子的意思,看他是怎么安排的。”

    朱原显身材高大,背对着明前,头也未回。金冠后面的珠宝龙麟在微颤着,好似在沉吟着。

    许大先生面容阴鸷,竟如急风骤雨一般,一下子变色了。没有了昨目的关怀体贴。话语如刀如冰霜地训斥道:“范小姐即来了北疆,就是要我边疆的人。这一路上遭遇到很多惊险,多有受惊。王妃和亲王也早有得知,都急着让你早点到西京,好好地休养。你们就别在路途游山玩水了。前方要打仗,后方也得收敛些才对。北疆是边界重要,所有人都得以国家大事为重。小世子当然会遵守藩令,我现在问的是范小姐的意思。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许先生外号叫铁血许规,在前线做军师随军,指挥战势才得到的官职。与靠经营操持西京上位的凤景仪不同。凤景仪像是和平时代的大官,擅长打理经济治理江山。许规先生则擅长于战场上的设计勾连,阴谋计策。两个人都是靠谋略起家,但方向不同。他对朱堪直忠心耿耿,会不折不扣地完成使命。这番话说出来盛气凌人不容置疑。

    连骄模狂傲的小藩王也得站着听着。

    明前的心慢慢冷了。来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明的不行来暗的,他们逼她即刻进西京。他手里拿的是北疆王的藩令,她没有一丝道理不遵守未来公公的藩令。

    她的示弱和胆怯能哄住大部分人,却唬不过许规。不论她是真弱假弱,他都会变幻着面具,铁血般地执行藩王命令。明前立即多心的觉得手脚冰凉,觉得今天不能轻易混过去了。

    这是下马威吧。许规的面孔像覆盖着一层假面具,眼神阴鸷得如蛇蝎,瞪着她一言不发,非逼得她给个决断。这种举止态度都很不客气。相当于在大庭广众下给范明前难堪。可见朱堪直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他的心腹才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这比起当面训斥厉害多了。人们都相互观望心里有数了。小梁王朱原显也略显惊异地看过去。

    明前自从过了益阳公主、小梁王的那些关后,很长时间没吃到这种苦头了。她面上火烫,心里狂跳,站在那里坐立不安,哑口无言了。全身汗津津的,头有些昏沉沉的,耳旁嗡呜作响。这时候,用小儿女的撒泼装晕不行,用对待小梁王的据理力争也不行。理、义两字牢牢地压着她。男人的朝堂大事,国家大事容不得小女子撒泼。朱堪直昨日暗令她拒绝朱原显提亲,不准她提亲事。今天就逼着他们立刻进西京,一环套一环,就是安排好此事。如果就地撒泼就更好了,一句不识大体就能变迎为囚,满盘皆输。

    北疆藩王太厉害了。

    怎么办呢?大厅里人们轻声说笑,中间却凉着她。明前觉得她快站不稳了。她不能这样进西京,否则就完了。

    小梁王面如铁塑,站在原地。冷冰冰地抬眼瞪着许规,许规也面目阴鸷地直视着他。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对望着,中间仿佛腾出了火焰。气氛很紧张,他们俩却一言不发。旁边的千成、谢小宁露出了讥诮之意。凤景仪坐在首位左侧,眼光暗沉沉的。剩余的藩镇群臣和公主等人阴阳怪气地旁观着。

    忽然许规笑了。笑得有些歉意:“哦,看我怎么搞的。竟然忘了问范小姐有什么事没办完。范小姐这么为难,不想直接去西京,是不是有什么事未办完?”他幽幽地说:“是不是有什么没了的心愿没达成?范小姐说出来,我派人帮你的忙。”

    明前的心一下子翻了个儿,差点没惊叫出来。

    王千成鲁莽地张口大笑了:“范小姐是不是为了嫁妆掉落了河里,不好意思进西京了。别担心,梁亲王九千岁是最重信义的藩王,天下皆知。不会不疼你的。”

    人群后的谢小宁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忽然大声道:“对了我知道了!范小姐是不是因为在甘兰山上崔指挥使失踪了,就担心了,不找到他不愿意进京啊?”

    噗……,凤景仪喷出一口茶,骇得差点摔了茶杯。他瞪着谢小宁,谢小宁有点胆怯地躲避着他的目光,嘟囔着说:“那崔悯不是救过她吗?她也来松林……他们是不是感情很好看到他死了就……。要不就是别的原因吧……”有人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了。

    许规发出一声冷笑,刚要说话。益阳公主却勃然大怒了:“废话,她不想进西京关崔悯什么事?她自己不想嫁堂弟,关我们什么事。而且崔悯也没死!你别诅咒他。”一提到崔悯她就怒气上涌。

    凤景仪又惊又骇地打着圆场:“开个玩笑了,哪有这种事!都给我闭嘴吧。范小姐怎么会跟崔悯有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还不如说我与黄小姐有关系呢。”

    益阳公主大怒得瞪着他,谁跟你有关系啊。变脸的人渣。

    明前只觉得脸色泛青,浑身都冻得打哆嗦。她打着晃坐倒在座位上,手脚冰凉。心窝子里直翻腾着,五脏六俯都要搅成一团了。能忍,或不能忍?她心里晃影般得过着各个念头。

    今天她是坠到底了!他们逼她进京,如果她不去,他们就往她身上泼污水摸黑她,直到毁了她。狠辣又高明的藩王。

    明前浑身打着颤,她紧紧闭了闭眼睛,刚要站起说话。对面的凤景仪紧张地直看她。明前转眼看他,却看见了身旁的小梁王。小藩王的脸色也变了,他听着周围人的话,一双如冻雪般的眼睛看着她,眼珠是漆黑的,却腾出了层层火焰,快把她烧成了灰烬。

    明前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呆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