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前等人聚集到了寺庙后的清修禅房探望益阳公主。益阳公主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些,人们稍微放下了心。
“——崔指挥使失踪了。”
人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都大为吃惊。
失踪,意味着他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禅房内立刻安静下来,人们的脸色都很精彩。
须臾后,益阳公主口气平和地说:“无妨。崔指挥使经常私下里出门办事或查案,一连几天都不回。这是正常事。大家不必惊慌,各司其职罢了。他办完事自然会回来,他不会丢下我……和车队的。”
对。先稳住局势。关公公向她暗递眼色。崔悯身肩数职,绝不会弃职责不管离开车队的。他不是出去查案,就是被人杀了或者抓住了。得快点派人搜查。
刘少行也惊疑不定地盘算着。崔悯失踪了?他才把近日公主礼佛显圣的奇事写成密折,用飞鸽传向京城,还未收到回音。现在他不能轻举妄动,这肯定是公主和崔悯拖延时间的诡计。于是他面带阴笑默不作声。
小梁王面露讶色地看向凤景仪,凤景仪向他微微摇首。范明前则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皮子都未抬,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动静。李执山和甘兰寺的住持老和尚们都低眉顺眼地垂头不语,而剩下的锦衣卫佥事刘春和柳千户姜千户等人也躬身称是。
人们说了几句闲话就散了。
一出门,小梁王亲热的挽着凤景仪的手:“失踪了?我昨晚再派的人都死在松林外。后来再派人也未找到崔悯。是有人劫走了他,还是杀了他埋了?还是他偷偷藏起来了。”
凤景仪眼光飘忽,话语不定:“我不知道。还有一个可能是摔下悬崖死了。我派人去搜。”
小梁王的目光从前方前行的范明前背影上缓缓移开,微带厌烦:“派人大张旗鼓地搜查,别令她怀疑是我杀的。我昨晚既然在她面前收手,就不会食言。后来再派人去是想卸掉他一条胳膊和腿,或者划烂那张漂亮的脸蛋,但也得留他一条命给范明前交待。如果他昨晚真死了,反倒令我为难。他死活是小,我不想与她生出嫌隙或事端。他重伤逃跑了都比死在这里强。”
这是根刺,别扎在她心里,他眼前。成为了他们终生的心病。
凤景仪深深地看他一眼。他已变了,因那个少女完全转变了。他抬起黑瞳悄悄地看了眼范明前踽踽独行的背影。
少女微垂着头,他们只看到她雪白的后颈,挺得笔直的脊梁背,一只手垂在身侧捏着雪青色帕子,身姿翩翩地往前走。步履坚定,体态轻盈,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缓缓前行着。从后面看不出什么变化。
过了禅院门,范明前直接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关门,闭锁,独自静坐在窗前的长桌前。眺望着窗外大树繁茂的树藤枝蔓,才觉得一颗如惊涛骇浪般的心缓缓落下。
她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耷拉着,手攥住衣襟,目光艰难的转动着,紧咬住牙,面容露出了一丝变化。
“失踪?去哪儿了?还是死了?”
他死了吗?
***
北疆,陕南省,“雁北”大荒漠。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凉平原,空旷无人。举目都是大片的粗陋沙砾岩石和粗沙地,坚硬而贫瘠,连成了无边无际的荒漠平原。这里已进入陕南省,不到边界外的蒙古大草原,但是因为缺少水源也使它成了荒芜地。被称为大明朝境内的小塞外。
荒漠苍茫,土地硬实,偶尔间也有青葱草地和一些流民种的粮田。显示着这片“荒漠”在古代时是肥沃的土地,经过了千万年变化,变成了荒漠。小沙丘、大片黄沙砾地和草甸子,像憩息在大地上的条条巨龙。组成了这个“雁北”大荒漠。
荒漠辽阔广大,数千里地内渺无人烟。它狭长的一侧甚至连到了西域塞外,中途沿着水路有一些零星的市镇和绿洲。阳光直晒时,赤日炎炎,黄沙刺眼,使地面上景物飘忽不清,人们常常会模糊得看到海市蜃楼和幻境。沙尘暴刮起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是个环境气候非常恶劣的地方。
此时远远望去,荒漠与青天相接,天地间仿若一色。从地面到天边是连绵不绝的绿青色。偶尔,草甸子深处飞出一些各式各样的飞鸟和野兔等动物,探头观望下,逃进草丛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余了死寂的黄砾绿草。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响过,打破了死寂的荒漠。荒原尽头飞驰过一匹骏马,通体乌黑,捆扎着结实的马鞍和弓箭囊刀鞘等物。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黑衣的彪形大汉,扬鞭策马。黑马喷着白气,浑身热气腾腾的,撤着汗珠,四蹄朝天的尽情飞奔。像经过了长途跋涉。
黑衣骑士一面驾马狂奔,一面回头看。须臾后就看到了荒原边际的灌木丛后,又腾跃出如一匹如金光般闪耀的金色骏马。马如龙,如腾云驾雾般的,一晃眼驰骋到了近前,像一团跳跃的火般刺痛了他的双眼。
“妈/的王八蛋!又追上来了!一天一夜追个不停。你追着赶死吗?”黑衣大汉暴燥地怒骂着。无奈得从马背上跃下,抽出宽背军刀凶狠地奔向后方。
浅金马上的人也不答话,也从马背上跳下,抄起一柄颤动着如水般的银刀跟大汉打做了一处。
“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响彻了这片空旷的天地。两个人在荒沙砾地打斗起来。两人的搏击很凶猛。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黑衣大汉边打边怒吼着:“我抢了你的老婆?还是宰了你爹妈?你这么没命的追我是赶着投胎吗!看老子先宰了你!”
后面的少年穿蓝书生袍,长像很秀气,脸色苍白的吓人,如病重赢弱的美少年。蓝衣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但他招式快捷,出刀如飞,软刀扭曲着金光激射得虎虎生风的大汉不住后退。嘴里气若游丝地说:“萧五,我敬你说汉话行汉礼,是个汉人好男儿。想追上来劝你一句话,投降我大明朝,再世为人吧。我们好好谈谈。”
“谈你妈的头!”黑衣大汉凶神恶煞地吼道,怒劈数刀:“各为明主,争夺天下。老子保名主不保昏君。大明朝快完蛋了!鞑靼,蒙古,更外面的女真诸族才是统率天下的强族豪族。他们快刀利箭会征服全天下的。西域、斡罗思和大中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这群混蛋懂得什么!喂,前方就是我部的驻地,你还敢追吗?我把你千刀万剐。”。
面带病容的美少年躲避开他的刀,跃出了数步。挽着刀悠悠笑了:“好啊。你叫你的部落人马来,我放烟哨叫我的锦衣卫和北方军来,我们就在这个雁北荒漠再大战个五百回合。”
他丝豪不惧这鞑靼人的威胁。大汉暴怒,又冲过去再度砍杀,却依旧比不得武技高强的美少年。再一转头,看到了那匹淡金色的宝马,又猛得丢开对手跑过去追了两步,想擒下这匹快如疾风闪电的宝马良驹。赤辉宝马神俊无比,立即撒开蹄子,跑进了草原深处。
萧五怒骂了声,啐了一口。觉得头大了,一天一夜间,他被他追赶出数百里也甩不脱。短时间又打不过他,也威胁不倒他。这家伙如附骨之疽缠上他了。难道真要被他抓住?他一咬牙招唤来黑马,翻身上马又再度逃了。
赤辉宝马在荒原上绕了个小圈子跑回来,跑到美少年面前。用鼻子拱拱美少年的背,仿佛问还追吗?美少年摇摇欲坠的依靠着马身,他浑身带伤,气血翻腾,仿佛也到了精疲力竭处。但是他脸色惨白,眼光幽深,轻声说:“追。必须追,就算追到了天涯海角和鞑靼人老巢,就算是死,我也要抓住他问个究竟。有人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他闭上眼睛,撑住疯惫至极的身躯,翻身骑上马背。继续策马追进了荒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