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悯紧闭着双眼,平躺在土坑沟壑底下,浑身僵硬得像死人。忽然,他猛得睁开了眼睛,瞪视着头顶土坑。远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刀剑打击声,还夹杂着呼喝声,声音忽大忽小,似乎在激烈搏斗。崔悯立刻费劲得移动着身体到了土坑边,喘息着捡起坑底的硬军刀,抬头看向坑顶。
不多时,头顶土坑旁就出现了一个套着简单铠甲,穿黑衣,头脸上包裹着蒙面黑布的魁梧男人。他手执钢刀,刀上淅淅沥沥地滴着血,仿佛刚经过一场撕杀。带着一身杀气腾腾的戾气瞪视着坑底。崔悯的心顿时冷了,是敌人。
小梁王还是按捺不住杀意?在范明前之间稍作掩饰了下,就派人返回来杀他吗?崔悯的手“咯吱”得握紧了刀柄。
那名蒙面彪形大汉冷哼了声,跳下土坑,举刀劈砍向他。崔悯举刀隔开,翻身滚到旁边。两个人在坑底对峙着。他们距离着坑底的悬崖边只有一线之隔,两人剑拔弩张。
那彪形大汉瞪视他半天,没有进攻杀他,而是盯着悬崖边后退一步:“小子,我不想杀你!只想来问你两句话。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崔悯浑身戒备,猛然醒悟了:“你不是北方军?你不是来杀我灭口的。你是谁?你刚才杀了梁王派来的人?”
那个人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了,很豪爽畅快。他一把扯下了包头的蒙面布,扔到了旁边。露出了一张凶残、狰狞的脸。用有些生涩的汉话大笑:“你们不是到处找我吗?还冒充着我的样子打斗。我就来会会你们了!”
崔悯大吃一惊。眼前这个人赫然就是在“落石峡”伏击车队的鞑靼人首领。他长像凶恶、黝黑、脸上布满了一道道刀疤,显得很狰狞可怖。头上挽着松散的发髻,肩上背着硬弓驽,手持军刀。真真切切地就是落石峡伏击车队的鞑靼流寇。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是在这个场合,却抓不住他。崔悯的脸色苍白,全身都微抖了。
鞑靼流寇首领也笑了,佩刀指向崔悯,学着汉人绉绉地说:“对,鹬蚌相争,黄雀在后!我才是今晚的赢家。本来你萧爷爷抢劫败了就跑了。你们这些龟孙子追个没完没了!还冒充我在甘兰寺使诡计杀人。我就忍不住亮亮相给你们一些教训了。”
他逼进一步,刀抵着崔悯胸口,喝道:“你是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吗?这车队来北方干什么?你和小梁王翻脸,是皇上知道梁王想造反吗?”
崔悯盯着刀尖后退:“公主是来北疆祈福的,至于藩王想不想造反,皇上不知道。你怎么进内地抢劫的?我记得大明和鞑靼刺尔正在和谈,互不进犯。”
那人厉喝一声,军刀扬起,重重地砍到崔悯脸旁的树根。木屑泥土飞溅,崔悯脸上火辣辣的。他发怒道:“少问我!我才要问你话。你们进北疆干什么?那人真的是小梁王?皇帝要与梁王打仗吗?天底下人都知道皇上与梁王不和,你们朝庭的清流宦党也不和,和谈是个缓兵计吗。你还想坑骗我们?别把我当成愚钝粗陋的草原粗鲁人,我看你们大明才是混乱得要灭国亡族了。”
他一迭声地询问着,问话很杂很乱,也仿佛知道很多。
崔悯没有流露出惊异神色。他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到了什么。但是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崔悯干脆反问:“你是汉人?是北逃到蒙古的犯人,还是前朝元朝的遗族反贼?你来打劫车队想干什么?”
他混然不怕鞑靼流寇的威胁,还趁势反问他,想获取情报。
气得流寇首领持刀抵住他的胸口,差点劈了他。他按捺住内心怒意,又急速地想了想问道:“方才,那个来打扰你们打架的年轻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她为什么打断你和梁王交手?”他有些怀疑:“她是故意来救你的?梁王为什么听她的?”
崔悯忍住心中悸动,摇摇头:“她不是故意救我的,她是公主的侍女。”
鞑靼流寇大怒着一刀又砍掉了崔悯的官帽,也消去了他的一截头发:“废话!你还敢哄我。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我最后问一遍,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见他暴怒,杀机已露,崔悯不能再含糊:“她叫范明前,是京城内阁大学士范勉的女儿,是梁王的未婚妻,来北疆是准备嫁给梁王。”
那个人明显楞住了,目光闪烁。
就在这时候,崔悯忽然提刀出击,一刀快如闪电地出击刺中对方。对方大惊,忙纵身闪开。两个人在土坑里“砰砰砰”地快速得交手互击,击打起一阵土石泥土。两人同时间倒退、翻滚着差点摔下悬崖。
鞑靼流寇错不及防,被崔悯一刀刺中胸口,向后仰倒。他忍着剧痛,大惊失色:“你没有受伤?”
不,他马上又恍然大悟了。崔悯受伤了,只是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重。方才他与梁王众人对敌,见敌势太强就立即装作重伤,保存了些实力体力,准备寻机反击。谁知道最后遇到范明前插手了,逃过了最后两败俱伤的结局。
两个人挣扎着跳出了土坑,举刀打成了一团。
鞑靼人大怒:“好个使诈的小白脸,果然是皇上老头的走狗。”
崔悯也不答话,使出了混身本领,疾风劲雨般得攻击敌人。此时凶险,梁王的人马随时会再返回灭口,鞑靼流寇还目地不明的追进甘兰寺,已成了最混乱的局面。他心底只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要趁这个天赐良机抓住他!弄清楚他的目地。是来刺杀梁王、公主、破坏合谈,还是关系到她……
他问起了范明前!他认识了她!
崔悯势如疯虎地上前砍杀,那鞑靼流寇短时间里竟赢不了他。气得大声呼喝。
这时候,甘兰寺方向又隐隐传来了人声。鞑靼人的面容大变,不敢被明军抓住,也不敢被崔悯缠住,他猛然发力荡开了崔悯的刀,夺路而逃。口中大喝:“大爷先走,下次再宰了你!”
崔悯体力不支,被他一刀劈中佩刀就摔倒了。那人趁势飞奔进松林。他发出了一声哨声,从松林中奔驰出一匹矫健的蒙古战马。他翻身跳上马背扬鞭就走。走时还回头恶狠狠地高叫:“姓崔的,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做得窝囊透顶,还不如投靠到鞑靼刺尔来。你杀了小梁王,我就保你在刺尔国做到高官厚禄。那个无耻昏君给你的我们都能给你。”
崔悯勃然大怒,扬刀直投向那个人背心。鞑靼流寇放声大笑,策马飞驰走了。佩刀摔落到了草地上。
崔悯追了几步就摔倒了。他停住了脚步。从怀里取出伤药,吃下数丸,并草草包扎了下身上伤口。在松林里捡起了自己失落的软缅刀,就顺着山路飞步而下。
此刻已到深夜,甘兰寺万籁俱寂。只有寺院后门处的马棚和守卫禅房里还亮着灯火。张灵妙站在寺庙后门,向京畿大营的人马安排着守夜。
这个夜晚,危机四浮,情况多变,所有事都飞速地往前发展了。张灵妙站在房前眺望了一会儿明月,转身回房。
寺院后大门“砰”得一声开了,旋风般地冲进一个人。那人直冲到张灵妙面前,拔出一把颤抖的亮闪闪的长刀架在了张灵妙脖颈上。
张灵妙脱口叫道:“崔兄你没死?哎,这不关我的事……”
崔悯拔刀架在他脖子上,面色铁青:“少给我废话。你姓凤,你是北疆的名门凤家的什么人?”
张灵妙立刻投降了:“小弟凤景仪,是北疆凤家的远亲。我是皇上和朝庭御笔亲封的西京知府!你不能杀我这个朝庭命官啊。”
崔悯也不想跟他再废话了,一刀架在凤景仪的脖子上,拉着他直奔向外面马厩。喝退了几名军卒马夫。他一把扯下凤景仪的蓝书生袍,披在自己身上说:“我不会杀你。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还要向皇上上书表彰你与梁王通力合作治理北疆的功绩!我要借一匹宝马用用。”
张灵妙——凤景仪几乎要哭了:“小弟真的为大明江山操碎了心。哎,你不能抢梁王的宝马啊。他除了女人,宝马也不借人的,他会生气的。”
“我更会生气!我要去追捕逃犯。”崔悯推开凤景仪,骑上他的那匹淡金色宝马。调转方向,眺望着那鞑靼流寇骑马远去的北方大漠方向,忍着全身伤痛,纵马飞出。在黑夜里像滑过了一道淡金色的星光。
他策马从凤景仪身旁一掠而过,高声喝道:“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你最好别乱说话!如果梁王有异动我就先杀了你这位西京知府!记住,这个车队还是我的!这里面的所有人还是我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