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好。流水潺潺,三海秀丽,沿岸的亭台楼阁,对于督师都有赏心悦目的回忆,我和他,赏雪画梅,骑马并行,品尝佳肴——那些好的记忆,他不会一并反感了吧?
督师目前希望与我保持君臣关系,那我,先要如他的意,做得好好的,渐渐再重博他欢心。对此,我有五六年的经验,熟门熟路,怕什么?
于是,我还是保持了一副关心政事的勤勉皇帝样,每天都处理国家大事,并让内阁,也移居西苑办公。还有几日,起个大早,下令敲钟,集合员,在西苑北岸的嘉乐殿,上朝议事。
崇祯九年,建州臣服,起义军剿灭,户部报两淮盐课,连续四年扭亏为盈,左听右听唯一的不顺,也就是听闻山西略有小规模饥荒。
我看一眼,装束堂堂,立于首排,好比天神下凡塑像般的督师,便装出关心饥荒的模样,皱眉道,朕听闻,这饥荒乃是由干旱与蝗虫而致?哼,报给了朕说是小规模,究竟实情如何,朕还要再看卢爱卿的折子——山西,不正属五省总督卢象升管辖吗?虽然他主管军务,但抗灾一事,怎能少了军队协调?
话说回来,卢爱卿没有三头六臂,朕也舍不得再让他多操劳,监督各遭灾州县员抗灾细节,朕想委派他人,列位爱卿可有好人选?
如此总总,把我脑子里“明君”概念,十分演绎了十一分。正暗想,有没有博得督师青眼,却见他持笏上前,朗声道,陛下,臣有事奏——
他说,接到祖大寿的书信,言及马市繁忙,军务屯田,千头万绪,而新科进士们不熟军务,时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恳求臣再赴辽东,督察琐事。
他的声音在藻井上方回荡,振振有词,势在必行。
虽然事先已有了底,但见他这么快就提出要求,迫不及待要离开,心中又难过起来。所以,我迟迟不说话,只低头掂弄系着的玉佩坠子。而阶下,更是一片鸦雀无声,僵住了?
良久,温体仁站出来道,袁大人心系边关,实乃大明朝廷的楷模,只是大人,圣上心意,恐怕是要让其余诸位将领,多多磨砺一番——
督师摇头,断然道,军务屯田,为辽东之根本,不能有丝毫差池,臣此番去,并非要事事亲力亲为,也是想监察一番诸将行事,捍日为陛下,举荐贤才。
内阁成员周延儒,突然笑道,袁大人此话,颇有居功自傲,以图结党之意!仿佛若没有大人的青眼,陛下便不能分辨贤良?
督师皱眉,刚反唇相讥——我怕他被记恨,忙亲自出马,训斥周延儒道,依你所说,举荐贤能便都有结党私心?那你方才,举荐巡抚杨鹤之子杨嗣昌去山西,又是为何?
他忙跪下谢罪,我摆摆手,不再与他计较。随后从龙椅上站起,一步步来到阶下,与众目睽睽中,拉起袁大叔的手。
他皱眉,不悦。我当没看见,诚恳道——朕自然知道袁爱卿的心思,一片坦荡,为国为民,是百的楷模。
众位爱卿还不知道吧,当年对朕举荐卢象升的,正是袁爱卿。他好比伯乐,为朕相到了这千金难求的宝马。若是人人都有此胸襟眼界,何愁我大明不延绵万世?
朕在此,拜谢爱卿。
说罢,我举袖,施礼。督师忙荔扶,口里说,不敢。
见状,百又应景地三呼万岁,转而也对袁督师,深深作揖。一片君臣和谐,君明臣夏虚假形势——因为我只惦记着,督师的手指,握在我的胳膊上。
他主动,接触我了。我得到了势在修复关系,破镜重圆的第一次成功。这般兴奋着,又为了更讨好督师,我就下令,福建郑芝龙,每年远航分红,不必送来京师,统统水路直接去辽东湾。那富可敌国的巨资,从此就掌握在督师的手里。
旨令一出,户部掌管财政的员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督师再三辞谢,仍然拧不过我的执意,最终只好道,臣每年必将钱财用途,清清楚楚列下成册,以供皇上御览。
我呵呵笑道,当众说,爱卿,朕信得过爱卿。爱卿可支取一些钱财,购买辽东蒙古建州的土特产,带回来捎给朕,便是致谢报恩了。
这话,就是暗示不管督师怎么钱,都可打上给皇帝买东西的旗号,躲过无聊眼红人士的口水指责,转移御史攻击的苗头,多棒!
我为他想得这么周到,督师也似乎感动了。等朝会结束,我邀请他走马观,一路去太素殿用膳时,他总算,没推辞拒绝。
那一天,西苑里,莺歌燕舞,芙蓉十里如锦云。西府海棠和浓的牡丹,将御道两旁装点得富丽堂皇,馥郁醉人。我骑着白马太平骢,与一旁驭着栗大马的督师,在内监簇拥,华盖林立下,缓缓行进,边走边聊。
远望,是一副无比丽的锦绣彩图:华盖如伞,杏黄底上缀着八宝石,浩浩荡荡的携在阳光下折射出各宝光,锦衣卫内监们都穿着华丽的蟒服,如此斑斓富丽,在碧波万顷的湖面上,纷纷倒映出来,又有水禽,自湖面上扑腾划过,将其打碎成千万片金波澜。
近处看,环绕者众,所以我只能说些,贱天下,场面大话。
阳光也似乎将那些暧昧过往,一债,都晒化了,督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假样儿,我则拐着弯,拍他的马屁——
爱卿,可曾听闻,当年唐玄宗召回姚崇时,也正在玩乐游猎呢。玄宗皇帝要赐其宰相之位,姚崇列出十条,说陛下若遵守,臣才当这个丞相——这样的为臣气魄,与爱卿的“不识抬举”像不像?唉,在大明已是难得一见了。其他人,若被授予高,还不赶紧撅着屁股,扣头谢恩——
陛下隆恩,寻常人自然是要感激涕零。臣并非不识抬举,只是深感肩负重任,无心欢喜。
我叹道,爱卿,若众人都像你一般,开元盛世重现不难。
他笑了笑,出于礼貌?但我更兴奋了。一眼瞥见绿树掩映,露出一角琉璃瓦的浮亭,又道:——
爱卿,你上回画的梅,朕觉得很配另一大唐名相宋璟的诗呢——一片刚方铁石心,梅冷淡独知音——
臣惶恐,蒙陛下如此青睐,定当鞠躬尽瘁,助陛下缔造大唐开元年间一般的基业。
显然,一番寒暄,很对督师的脾胃。他越发举止恭敬,开口闭口微臣,劝我记得纳谏,但也越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起来。
多好看的男人啊。我见阳光照在他的七梁金冠上,熠熠生辉,他紧握缰绳,手背拢在赤罗青缘的长袖内,头冠青丝系带,庄重地垂于胸前——真个是,威风凛凛气度万分九九八十一重凌霄上的天神下凡。
我,不又痴了,心想,牡丹下死,石榴裤下拜,我就是不死心,死了都要爱督师!要我放手,那是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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