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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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贴心公公端着药汁进来时,似乎敏锐地察觉道了督师与我,唇上的红肿。我见那金盆中的汁液微微漾了一圈,公公他手抖了吗?

    我懒得计较,只坐在边,用丝帕蘸了温水,再轻轻掀开被子,解开他的衣襟,卷起裤腿,小心地先擦拭,再涂抹药水。

    弄完后,我检查他被缚住的手腕脚脖,见丝毫没有破损红肿,而在督师的噩梦中,是铁质镣铐,粗粝冰冷吗?可等你清醒一次,就会知道,就会安心了。

    督师昏沉几日一直未醒,我用参汤支持自己,实在倦极了,就蜷在他身边打个盹,醒来又给他擦身,换衣,用药,翻身按摩,就算是阮阮在,也不会见得比我做得更好。

    我可以长久地凝视他,轻轻抚摸他的面庞,只要他的眉宇间,露出半点痛楚之,我的唇,便会迅速地覆上去,吻个天昏地暗。

    可能,食髓知味了。好几天,我甚至都没有试试用勺子。无论药还是水或者汤,一送来我便直接哺给他,甚至懒得去想,薄纱山水屏风后,是否藏着人,在窥视。

    于是,督师唇上的淤痕,便一天天堂而皇之地存在示众,在所有人的自欺欺人,或者敢怒不敢言中,一天天明希

    傅太医只敢说,袁大人的情况在转好,陛下可稍稍回乾清宫修养,臣会守在头。

    我便一笑,道,你种过痘吗?你打算如何让袁爱卿服下每日三次药汁,五次汤水,十次糖水?

    他只能住口。

    我反倒乘胜追击道,医者父母心,要将病患,与自己的父母一般看待,乌鸦尚有犯之义,为何人然能?

    谬论说得他点头称是。

    督师如果醒来,会大怒吗?不知道。见他昏迷依旧,我还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道,袁爱卿,再睡,你的清白,就快被我给毁了。到时候怎么办呢?没关系,我可以要内阁,商议天下同可成婚一事,顺便立你做男皇后。

    说罢,我就觉得,握在掌心里的大手,微微挣了挣。

    大喜之下,又换了太医篱探。最后傅青山做出结论:多与他说话,对袁大人复苏有好处。

    说话啊?那就说吧,说什么呢?应该要说,督师最爱听的话。我便让内阁,每日都来文华殿奏报事务,再一一亲口,做出批示。

    督师你听,山西陕西,又遭遇饥荒呢,但这回,造反的少了,听话的多了。拨些粮食赈灾是猪都会做的事,但我要解决的,是农民在饥荒之年的再就业问题。就让他们当民工,给我修河堤,造树林吧。

    督师你听,鞑子休养两年,又蠢蠢动了,在边境捣乱,等你好了,我支持你狠抽他们!你以战养耗策略,要证明给后世看有多正确!而且,海蓝珠会在四月生产,她生就生,皇太极欣喜若狂就欣喜若狂,我有办法,叫这死黑胖子,失去一切!

    这么几天过去,他的高烧退了些,身上的浆泡,在药物的作用下,终于开始“破儿”,按天的惯例,这就是脱险。

    我长出一口气,看着傅太医调配膏药,再一点点蘸上他的身体,便问,可会留疤。

    傅太医说,这膏药内混了之前,千金求来的白獭髓。天浆泡,比凌迟割肉的损伤本就小了很多,袁大人此番绝不会有疤。

    有没有对我没区别,我无所谓地想,又问,督师什么时候能清醒。

    傅太医说,身子受了损耗,袁大人慢慢调养着,应该很快能醒。只在他意识恢复前,恐怕还是要捆上,防止擦掉了药。

    我点头。又看了傅太医半晌,突然想起最开始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放过袁大叔。便正对他道,你已欺君,可知罪吗?若想被宽恕,就照朕说的做!

    等安排妥当,我就一心,等袁大叔清醒康复,哪知,他依旧一天天昏睡下去,我倒开始惧怕起来——万一,连日高烧,烧坏了他的脑子怎么办?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是崇祯皇帝,二十二岁的生日。我记得去年,为了把李自成张献忠骗去凤阳,我在马背上急行军中度过,本以为,没有比那更狼狈更不放心的生辰了。

    袁崇焕未康复,我没有心情操办,但又想,也许热闹些,对他的病好。便下旨在文华殿接受内朝的庆贺朝拜。

    内眷宫人的三呼万岁声,也许,能够传入督师的耳中吧?他会不会意识到,这是万寿圣节?

    纵然是被缩短了再缩短的仪式,我的一门心思,也全系在内殿里的那人身上,就连皇后小心地与我说话,都置若罔闻。

    还是贴心公公低声问,皇爷,见不见?我才如梦初醒。

    见什么?原来,虽然选秀是永远取消了,但正逢吴三桂从苏杭采办了一批歌舞姬回京,这事情我本想敷衍过去,比如,全都送给他之类,但他通过田府,走通了周皇亲府,也就是皇后娘家的路子,周皇后在宫中得知,再三斟酌后,还是下懿旨,野宫廷教习”的名义,征这批子入宫。

    现在是我生日,皇后想让我,“见”一见人们。可能,她甚至还期望我,看上谁吧?我在心里叹口气,看一眼正装的皇后,她的面容眼神,犹如庙里供着的菩萨,愣是找不到半点痴嗔怨妒的痕迹。

    她身下首位,就是新进位的袁贵了。而原本一人之下的田皇贵,已永远葬入陵园。

    随意这么看完,我淡淡道,这几日,朕累得很,无心鉴赏声歌舞,皇后反正已经留下了她们,就,姑且送入西苑,让她们切磋歌舞之技。

    顿一顿,我又说,吴三桂甄选有功,赐他,金十朵,御酒十壶。并免他入宫谢恩之礼。

    当时,我确实没有心思再和吴三桂说什么,确实不想看到他。哪里料到,他会将十壶御酒,统统灌下肚,然后大着舌头红着脸冲田淑英说,嘿,你知道你为何暴死?我猜,八成是田娘娘察觉,宫里的皇后不姓周,姓袁!

    姓袁!那可叫,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所以,她觉得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真傻啊,居然不会耗下去!耗个十年八年,看看谁出头!

    这些都在事后,由东厂曹公公,亲自,为难地告诉我。听完后我的脸都扭曲了,当即下旨,降了吴三桂的贫,让他远远地滚回辽东去。

    等礼毕,我匆匆又回到内殿,守在袁督师身牛间,文华殿外的彩灯一盏盏都被小内监们点亮,流光溢彩,宛如仙宫。

    我说,爱卿,如果你现在醒来,还赶得及朕的生日呢。朕不是奢侈之君,所以这些彩灯,俱到元宵节,爱卿今炕到,元宵总能看到吧。

    再用象牙梳,细细地亲手给他整理鬓发。一边又碎碎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袁爱卿,新婚时,是这么说的吧?如果你醒来,失去记忆,朕就骗你说,你是朕的夫君。然后与你,,等你将来哪怕醒悟了,也甩不了朕。

    又说了一阵话,我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唇,再看一看水漏,时间差不多了,便端了碗菜果混合榨的汁,放一勺蜂蜜,一勺王浆,亲自调匀了,坐回头。

    我含一口,俯身,出于习惯地先摸摸他,却见,他眼睑微动,竟睁开了。

    我无意识地吞下了口里的东西,只居高临下,呆呆看着他,一动不动。两人间的距离,十分贴近。而他,还被貂裘撕成的软绳,束缚着四肢。

    督师恢复了吗?记忆都在吗?督师不会乱想吧不会乱想吧?我六神无主地想着。

    陛下……他目光渐渐不再涣散,终于,声音低弱地唤了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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