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迎霜兔,毕月乌,生翅的狗,缠蛇的葫芦,一个都没少。只欠缺了,人坐在我身旁这处。人在哪里?
用什么言辞都无法形容的人袁大叔,不肯与我同辇,只冠袍整齐,骑了匹步履稳当的马,随侍在皇帝的车牛
袁大叔既然把黄釉的瓷器都大方使过了,那么我就要寻求大胆升级更新换代!这华丽丽的鸾车,就是为了他准备的,不然我也骑马出宫啦!
我看着大叔的侧影,心想,现在也不勉强他,反正,等里回宫时,就可以正大光明说,爱卿气息都带着酒味,再骑马如果摔了可怎么得了?连哄带骗死拉硬拽哭哭啼啼也要让督师与我并肩同归~~
心里满足无比。等回宫了,我要亲自帮他卸去衣袍,打水擦身,再紧紧守在他身边,看他睡颜。督师是我的珍宝,他若是皱一皱眉,不开心都绝对不行!
耳边听得笙筝齐响,眼前各旌旗让人眼缭乱,皇帝出行前,道路就用黄土细细铺过,今天的鸾车,又故意绕了个大弯路去吴三桂府――――御驾所行,罕年去西市刑场的路线重合起来。
我安排的。
曾经,在以为梦中一游的懵懂中,我稀里糊涂地走上了这条路,混混沌沌完全没看到,两侧的屋舍店铺,好一派琳琅满目。
而我的督师……当年呢?
冷冷看一眼,戒备森严的街道两侧,那焚跪拜,俯首叩头的,百姓,男老幼……衣衫,倒是都穿得簇新啊!
我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又想起原版崇祯的“勿伤百姓一人”的风格,嗤之以鼻,去你妈的吊死鬼!
虽然,我初衷只是要秀一秀督师如今的荣宠,但……看他们过得安定富足,反倒让他们的皇帝我,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简直是牙根痒痒。
越看,就越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凭什么能把水果糕饼摆出来?平时吃得可不错,他们凭什么过好日子?
终于心里,再度涌动着,蓄意而残酷的折磨狂――――我就是想故意伤害一番。
当年,是谁在督师游街示众时,把垃圾粪便污物石块唾沫,统统招呼到他的身上?又是什么人,以最可笑的方式,表达所谓的爱国热诚,用尖牙利齿,撕咬督师,用粗鄙的手捏着一文钱,换取一块督师被割下的肉?
什么爱国,原本十几年后,所谓北京城的热血百姓,有人在满洲鞑子入城的时候,贡献出他们的垃圾粪便污物石块唾沫和尖牙利齿吗?
根本没有!没有!!!这种可笑的所谓爱国――――凶残却卑贱怯懦,去他妈的!他们凭什么要活得这么自在?
看着那一群群连头都不敢抬,到尘土中去的人影,报仇折磨的在心里越烧越旺:是了,崇祯被我抢了身体,我还计划用这个身体卑贱地去服侍袁大叔;皇太极的报复计划已经制定完成,我知道能折磨他的法子,要他死时,痛苦得嚎叫,连心都裂开;对这群人,难道我就真什么法子也没有吗?
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炮轰,但我可以不可噎…
在臆想里,我已经吩咐曹公公,把“百姓”一个个都赤身绑在诏狱底层,我要亲手,施以传说中比凌迟更残酷的“梳洗”之刑!一点一点,把他们的血肉骨头,刷成碎渣!什么老弱孺通通不管,老不死就是老不死,小崽子就是小崽子,蛇蝎还是蛇蝎!
这股邪火,如何能熄?
我咬牙琢磨,大概目露凶光,不慎,居然被策马伴驾,近在身旁的袁大叔看见了,他脸一变――――惊得我忙低头,想硬生生换出个对他微笑的脸来。
此时,辇车已经来到,当年西市东头,凌迟刑台旧地。
袁督师突然对正低头眉弄眼做表情的我,奏道,陛下,臣想稍做停留一番。
袁大叔要留,我也要留。所以我下旨,停车。我说朕也累了,要略作休息。八名内监抬上来皇帝出行专用的金交椅,我下辇,坐了上去,打算在这耗一耗。
袁大叔也下了马。我让人再搬一张椅子来,要他坐在我身边,一并歇息。我们的上方,撑起了好大一顶黄罗华盖,象征权势荣华,我想,即使那边跪着埋着头的人,眼角也能瞄到它。
不管三呼万岁的声音,坐下了,我只盯着督师看:我发誓,如果他环顾四周时,神有半点难受,等他明天走了,我一定找心狠手辣的曹公公,用妥当没把柄的手段,血债要用血来偿!
袁大叔也在看远处,伏地一片的百姓。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他可还记得,疼极之时,眼前那些狰狞的脸?
……我又要哭了。忙去拉大叔的袖子,爱卿,还是走吧?
袁大叔似乎低叹了声,忽然转头对我道,“陛下,可否奖赏一番当年在刑台前,配合陛下计策演戏的百姓?”
什么?
袁大叔笑道,陛下忘了?那事本就是陛下与臣设下的圈套。那些百姓,也是有功之臣。
我的脸一定很难看,只恒强说,那爱卿想要怎样?
袁督师思量一番,陛下,仪仗队伍之中,不是还有人抬着好几箱银钱吗?本来就是要在队末抛撒做婚典赏茨,不如尽多散于此地可好?
好……
口里这么应了,我却几乎吐血,心如刀绞。这群贱人还敢拿我的钱!
瞧着那方百姓哄抢,我也不知道,现在脸上什么样了,思绪野马脱缰,完全沉浸在“崇祯电锯杀人狂”血腥大片的细节中,拼命回忆如何当一个残酷之极的大明暴君:朱元璋也下旨剥人皮,朱棣也把铁铉油炸了,把他子儿罚做娼妓,日供人,我崇祯也要抓狂一把!
看着那一堆挤来挤去的东西,刚刚又冷不防想起铁铉的事,再一想想,更要大笑。
不用说督师当年蒙冤,哪怕是没蒙冤的忠义之士,再怎么名满天下,但这群贱人,也同样渴望蹂躏折磨一番,决不会放过啊!
所以,管你什么铁铉金铉,倒台了还不赶紧乘机玩玩兵部尚书的老婆儿?
所以,没有义愤,没有同情,没有保护,只有借机肆意排长队去嫖她们的“百姓”!哈哈,好一群百姓!
去地狱哀嚎而死吧!
忽然,袁大叔打断了我的汹涌冥想,将一吊铜钱恭恭敬敬呈给了我。“请陛下亲自赏赐。”
我抓起那串崇祯通宝,扯断了线,拽几枚在手,就往远处人群狠狠扔去――――只恨自己没练过,不然怎么也能削破几根脖子动脉。
或许是皇帝经手过的铜钱,更值得抢夺?抢吧!踩踏而死肠穿肚烂还算便宜死法!我恶狠狠在心里骂着。
“陛下,”袁大叔又道,“也请陛下,赐臣一枚吧。”
这是为什么?袁大叔要铜钱要多少有多少,既然他要,我当然给,于是,我低头挑拣了起来,虽然又恨又气,但不管是什么,我都要挑最好的给他。
这些铜钱,锃亮发光,正面都是崇祯通宝四字,我再翻背面:忽然只见,枚枚都铸着两个字:太平。
好一个太平。我愣愣看着。
这就是袁督师故意,要我给这些人,同样,也给他的东西吧。我捏紧了那串铜板,再望着督师――――
他眼都不眨地盯着我,掀袍一跪,一字字重复道,“陛下,臣斗胆,请一并赏赐,臣与百姓。”
姿态恭敬,气势,我听来韧威胁差不多。他其实在说,陛下要臣太平,久保证百姓太平。
我握着那东西,哭也不是,骂也不是,最终,只如泄了气的球,斗败了的鸡一般,蔫了。
“朕……明白了。朕赐爱卿太平钱一枚,也赐这西市的百姓……每人太平钱一枚,只愿从此……太平安和,无灾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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