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丹汗占了中央位置,督师则紧跟着陪在我的右边。那天还未到正午,日头就已经晒得众人不住擦汗。
我看了口压压的围观人群,笑着招手,对贴心公公吩咐到,去派人,在井里打几车水来,把壶里装几片寻常茶叶再略撒点盐,再去厨下搜集些粗碗,等会就拉过来卖凉茶好了。三文钱一杯。
听我这么说,督师只笑着摇头。我便讨好地挪近了他,展开手里的折扇,亲自扇起了风,风。
这扇面用冰片粉末涂过,凉习习的风大半都扇向袁大叔。
督师一愣后忙小声道,陛下,使不得。
我见他目视林丹汗,回头一看,果然这大胡有些惊讶地望着我们,我忙不甘地缩回去,掩饰说,哈哈,真热,真热,来,大汗请吃西瓜……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双方队员都换上了蒙古摔跤的装束,只大明方束红腰带,蒙古方束蓝。我暗自打量了一圈,果然,那蒙古王子是最高的一个,多铎则是……最矮最瘦小的一个。
算了,本来就是要他露个面现个场。
赛制采用PK擂台制。由大明先做擂主,一个个迎接挑战。若他们赢了,那擂主就换方换人。
百姓们看得不住鼓掌叫好。双方你来我往,各有输赢,后来,终于轮到多铎当擂主――――他刚一蹬蹬走到中心,场下的围观者就,不太信任地交头接耳起来。
天气那么晴朗,站在台下近处,能把多铎的容貌看个一清二楚。我看着那一片人群,只在心里说,奸细奸细,你在吧?可好好看清楚了台上这代表大明一方的人,到底是谁。
蒙古选手也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小孩子而心存惊讶,商量了间,一个看起来个头相对最小的人,便跳上了擂台。
轻敌?
轻敌者一般都会败得很惨。
双方先模仿了一段老鹰展翅或者雄鸡扑腾的习惯开场动作,那人便向多铎冲过来,观众中已经有人发出惨呼,又有人蒙住眼睛不敢看――――
多铎头一低,顶住对方胸脯,乘人一愣的空隙,伸腿就是一绊。
动作矫健,干脆利落。
胜负已分。那人痛快地摔了个大跟头。多铎骄傲地站着,目视蒙方,又转头来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后面上来挑战的两人,都被多铎胜过。看得连林丹汗都鼓起掌来,通过翻译他说,不错,不错,真是少年英雄。
三轮为一歇,多铎擦了擦汗,往观景台走来,双手捧起一大把由参与双方后台提供的果子奶酪,就往台下的围观人群处大力乱抛,颇有现代歌星演唱会的模样。
一时间,台下的人笑得成堆,抢成一团,热闹万分。
我趁机望了望身边的袁督师,只见他脖子处已然汗湿了一圈衣襟,额上也泛出细密的一层,但他却一没扇风,二没取冰,只静静注视着场下那般喜洋洋的百姓,眼中含笑。
他们开怀,他便开怀。是这样吗?
再看林丹汗,他也因为摔跤原是本民族的特活动,如今竟然也得到这么多大明观众加油呐喊叫好,又有汉人都来学,更是面露得意之。
唉,看来,体育果真是促进交流的好手段。
想到体育,我忽然又想,为了避免若干年后的悲惨境地,我是不是要开始在全国推广一番蹴鞠?这总比英国早了很久吧?如此几百年后,国家队应该能得次世界杯冠军?
或者,干脆让阿汤哥他们找一些佛朗人组队,和大明踢一次?赢了我就抢先注册历史命名权说,这叫世界杯,四年踢一次,虽然目前只有两支队伍,但无论如何,我大明是第一届的冠军。
习惯的胡思乱想直到多铎再度开始比试才中断。
这一次,蓝天白云下,王子对王子。
额哲王子是个肌肉男,短袖牛皮小马甲在身上绷得很紧,铜钉耀眼,往那一站,立刻就能树立一种“钢铁汉子”的形象。
我看了真觉得,就算是凉风吹在他那铜的六块腹肌上,恐怕也烫得弹开了。
两人开始互相绕圈子,在台下身边如潮水一般煽动叫好中,多铎沉不住气,先扑了过去,我眼一,只见身影一闪,敌方敏捷地躲过了攻击。
不妙啊。肌肉王子一点也不笨拙,这两人PK,简直就像膘肥体壮的大豹子PK苗条的小山猫。
又是一番勉力盘旋相持,两人死死相互抵着对方,我见多铎的脸已经涨红了,却咬牙一踢,肌肉王子再度迅速弹开。
汗水都自彼此的脊背上滚滚而下,被阳光照耀着,露的肌肤一片湿亮。
新一轮踢、绊、推、拉、压、提、捉,你来我往,高手风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是体力终究比不上,多铎明显已经渐渐处于下风,终于被那王子压住胳膊往地上按,规则只要膝盖以上任何地方着地,便是输了。
他要踢,可腿也被对方牢牢制住――――我就眼睁睁,如同看慢动作一番,看着那肩膀那胳膊,如同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挣扎无效,一点一点地,终于与地面贴合。
欢声雷动,这是今天最精彩的一局。林丹汗一行看得站了起来,大笑击掌。更多人都受到感染,在台下热烈地呼喊着,顿足挥手。
胜利者肌肉王子很拉风地绕场一周,喜笑颜开,最后竟然甩着胳膊跳起了粗犷的蒙古舞。我再看那失败者多铎,他依旧大字一个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望天。
蓝天白云,阳光耀眼,有什看的?
我低声对袁大叔说,爱卿,你看今天场下,必有鞑子的奸细来探听不是?就让他们再仔细棵了――――
袁大叔点点头。我便离了座位,直直走到场地中央,蹲下一看多铎,你没受伤吧?很精彩啊,人家本来就比你强壮,灵巧也不输你,说到头人家才是蒙古人啊,这是他们的传统运动,输了就输了。
他眨巴眨巴眼,直直望着我依旧不动。
这死小鬼,台子上铺了一层厚毡布,真热死人。
我擦了擦汗道,这,这有什么值得哭的?而且还是赖在场地中央哭?你也不镶地方热得烫?这姿势,难道你输了就要把自己做成烤肉慰劳别人?
他大声说,我没哭,是汗!说完一抹脸,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疼――――”
我帮他剥下牛皮短马甲,只见他的背上已经被导热的装饰铜钉烙出了几个小红点――――笨死了,输不起自虐活该呀!
身上胳膊也有几处青肿。
我看着说,光荣负伤了?放心,这是为了国家受的伤,当然抚恤优厚,不过你的脸也太脏了,先洗一洗,擦一擦吧。
说完让人扶着着一瘸一拐的多铎,走到了休息台上,又叫军医来给他看看,在青肿处敷些药。等多铎被擦完了脸,一旁的林丹汗忽然看着他,说了一句蒙语。
多铎不耐烦地也回了一句。然后林丹汗就摸起了自己的大胡子,若有所思。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正能让林丹汗对这孩子身份起疑心就够了。我再瞄一眼场下,嘿,奸细大人,你看清楚了吗?
出去一圈,热。我倒茶喝,一边盯着场下那群围观百姓纷纷抢着买水喝的样子,心头爽快。
习惯也给督师倒了一杯茶。
“爱卿”,我说,“天这么热,爱卿不妨把衣领解开些?”
袁大叔低辞谢拒绝了,却没推辞那杯凉茶。
再看多铎,他擦了脸后,一双凤眼正滴溜溜地望着我,又望了一眼我身侧的督师,突然说,今天你很高兴吧?
我点头,那当然。瞧,不止是朕,这里的人几乎都很高兴啊。蒙古王子他们高兴得还在台上跳舞呢。
他不服地望了望那台上手舞足蹈的一群人,说,既然都高兴了……我想要奖赏。可以吧?
好啊,要什么?
他又瞄了一眼督师,大声说,我要糖!要苏州芝麻贡糖,还要你亲自服侍放到本贝勒嘴里来!
反正这小子也只能如此可怜地YY,我忽略了服侍两个字的奴仆意味,飞速往桌案上看了一圈说,好啊,可是现在这里没有苏州恭糖,不过王公公应该带了些过来吧,等今朕亲自送几盒去你那?
好!他大声道,又挑衅地看了一眼喝茶的督师,脸上绽放出华丽丽傻兮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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