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他就坐在我的身侧。穿着赤酱真金妆缎方补,真金线,孔雀线,居然,缝出一条五爪正龙。
我瞥了一眼,视线转移。再下一排,坐着五位王爷,身上都是云锦四爪团龙袍。
其下两侧,共有百余人。王,世子,皇孙,盛装服。其中不乏看上去身强力壮的人。
殿内一侧,排列着乐工。另外一侧站着伺候的宫人。
烤全羊端了上来。我抽出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端端正正切下一块,示意内监传与福王。这羊是用人乳喂养长大,我大笑着说。
福王一口咬下去,金黄的外焦内酥,气直冒。福王赞不绝口。
我继续笑,眼神却盯着他的脖子,再宽大华丽的袍子也藏不住。那么胖那么肥的双下巴,白腻腻如羊脂,说话时甚至会晃。
我继续切,一份一份,直递下去与诸王。
大殿内,空间那么深,那么广。地上铺着青石地砖那么亮。深红的金漆磐龙柱又那么高。
筵席二十步开外,我的锦衣卫们,三三两两,正轮值,端庄肃穆,腰间配着长刀,目不斜视,仿佛一切的嬉闹喧嚣,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总共一百人。我选了又选的高手。
殿中铺着红毯,毯上遍撒,金珠。檀缭绕下,异国的少们,正在跳天竺舞蹈。
远远望去,白皙的手臂裹在红轻纱之下,身形窈窕,就像雾中的一支。
诸王看得目眩神茫
所有的细节,我都暗自安排布置过。
我想,那少们扭动的腰肢,雪白的肚脐上,正纹着一朵丽的――――印度神话中的毗湿奴,从他肚脐中长出的莲,是毁灭后,世界再生的初始。
福王,正努力睁着那双眼,直溜溜盯着,更恨不得走下位置去,和他儿子同乐――――福王世子,已经跌跌撞撞地起身,向红毯中心走去。
笑语喧哗,乐器弹奏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被自动过滤,我竖起耳朵,专心听着,殿外,是不是会传来,脚步声?
阳光下,殿内的磐龙柱,投影由西向东,合成了一个角度。殿外的日晷,应该也是一模一样。
滚烫的一碗,胡椒猪肚海参辣汤。送了上来。我的手有点抖。
朱由崧已经拉住了一名舞。我盯着大门。
门,被秘推开来。
我看到了领头那个,熟悉的人,熟悉的眼。他穿着甲胄,手按在刀柄上。
时间到!在这一瞬间,世界又变成了快进。
我不管烫不烫,端起汤狠狠往福王脸上泼了过去。他惨叫,我一把扯下他的乌纱冠,一手,扯住那发髻,一手,拿起了切羊肉的匕首。
咆哮着嘶吼到――――“杀!!!”
三个月的心惊胆战,睡眠不宁,三个月的运筹帷幄,隐忍待发,三个月的慢悠悠故作镇定,此时,都化作这一声咆哮。
同时,我持匕首,狠狠往那白腻腻如羊脂,肥晃晃的双下巴处,割了过去。我杀!我杀!!
杀得咬牙切齿,目呲尽裂。
你死不死?你死不死?
我连牙齿缝里,都生生冒出血腥味来。
正如,红线裂了帛,石榴涨开了口,鲜血迸出,大盘小盘落玉珠,淋漓鲜血,四周嘈嘈切切。还有,那肥油粘腻,糊满了我的手。
血腥下,我神志近癫狂,嘶声力竭继续狂吼――――“杀!!”
只相隔不到一秒,吴三桂,第一个反应过来,向红毯上的朱由崧扑去。手起刀落,头颅一滚,咕噜噜,一脚踢飞。
他回头,高举手中带血的大刀,冲身后的士兵们,大喊道,“杀!!”
那把刀,在阳光下,折射出丽的金黄。那把刀,殷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滴落,晶莹剔透。
我们两的吼声,一道回响在殿内。锦衣卫,被惊醒,终于向着筵席扑了过去。士兵们,也蜂拥而上。
只见,吴三桂一刀砍翻谁谁,直接,向我冲了过来。迅速合着几名锦衣卫,于纷乱中,把我团团护在阶上。
我的视线明明没有被挡住,但有一刻突然选择失明了盲了,目之所及,我只看到,锦衣卫们,衣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蟒、斗牛、飞鱼、麒麟,其生龙活虎,凶悍一如衣服的主人。
殿内已是血池地狱。神兽在眼前晃,兵融眼前亮。原来,屠杀也可以是这样――――就是献祭一般。
局面应该是一边倒,惨叫,求饶声渐小,只有血腥味更加浓重。
我浑身开始迟钝地发软,在这个时候。
我松开手里握着的发髻,福王的身体抽搐着倒在了地上。我低头仔细看,有大量的血泡不断从喉咙开的口子冒出来,红的白的混合,有点像,番茄酱炒豆腐这种搭配恶心的菜。
他睁着眼睛,却已渐渐失去神采。不过,这双眼里,曾经有过神采吗?
然后我有点醒悟,原来发软是因为一直揪住大胖子福王,不是害怕脱力。因为,我明明在兴奋地想,在咬牙切齿地想,终于,TMD再也不会有南明弘光帝,再也不会有福禄宴了。
福王肥胖的手指,在抽搐,好像,想抓住我的脚。我左挪,右挪。他就是不咽气。同时,胸腔里发出猪一样的哼哼声。
在他的手触到我的鞋子的那一瞬,我终于控制不住,再度爆发,扑了过去,冲着那脸左右开弓,一顿胖揍。
一边揍一边骂,瞧瞧你穿的什么?以为朕好欺负?瞧你这肥头大耳的猪样,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听到了没?听到了没!!
我噼噼啪啪越揍越怒,“河南,山东,湖广的田你都敢占,你这猪头到底要吃多少粮?茶盐两道的税款居然也归你,现在你都给我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福王终于不再动弹。我狂怒之下也不想他再有反复,于是,拿起匕首就继续割,我要割他个身首异处。
粘粘乎乎,很不好使力。结果,我的这个任务还没来得及完成,金殿下的杀戮就已经几乎结束了。
等到吴三桂抽刀,叭地一下,干脆利落地切断福王的头颅后,我才歪歪斜斜站起身,把头颅往殿下一扔,“把这个,和他世子的头,都装起来!”
我摸了头上的汗一吧。冷笑着,走下殿,亲自踩踏在,那些失去生命的上。在一种无法控制油然而生的,凶狠的快意面前,原先的恐惧简直微不足道。
我一步步,踩的都是愤懑怨气。又仿佛,是数百年来,巍冠博带,不得不沦为金钱鼠尾的愤恨。能想象华夏帅哥,剃头剃成那副模样吗?
虽然,他们不是主要责任人,但,好歹也要负责不是?所以,我在心里大骂。
王八蛋,被我杀了,你们敢有不满吗?敢化为厉鬼冤魂吗?简直混帐,原本的历史里,你们死于流贼,义军,或者是清人手里的时候,敢化为厉鬼冤魂报仇吗?你们他妈的就是一群猪,不给我杀给谁杀?
死得好。
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的,死无全尸的,缺胳膊少腿残的,有本事,就来找我,看看谁怕了谁!!
我痛快地踩过尸体,踏过成河的血迹,走到殿外,大声朗朗说道,“福王谋逆,咎由自取,现已诛杀。同谋的诸王也一并伏法。把他们的头,传去各地王府,以儆效尤!”
“传旨,六王封国去除,王府抄没,所有田庄土地,系数收归朝廷。”
这一刻,我自己也觉得,把又狠又凶悍表现到了极致。
一回头,嘿,足迹留下了一串血印呢。我无心再多看一眼,对着小桂仔招手,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走了过来。
详细端详吴三桂,我觉得他似乎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脸上的线条嘛,有点脱去了稚气。将来,和天下第一大人生出来的孩子,真是优良血统啊优良血统。
小桂子,我说。叫上你带来的人手,把养心殿前前后后的地,都挖坑,翻一遍,看看能不能挖到东西。
吴三桂已经对我的任何决定,基本上没有异议了。很快,一边安排人抬尸体,一边又指挥手下找来工具,大肆挖掘起来。
我笑嘻嘻地看着,心情大好又刺激,就像彩开奖时,你发现前面六个数字都中了之后,等着最后的一个。
挖什么呢?
我以前,对于历史上的宝藏颇有兴趣。从太平天国的到李自成的。而在查矿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康熙实录的第二百五十五卷,说,当年魏忠夏财富,有一部分被他藏在了宫里,而闯贼进宫后,拷问内监,在养心殿后窖,发现了大量藏银。这批一千万两的银子,被李自成弄到了手,但后来退出北京,又被追来追去,全都扔黄河里了。
那么,到底有还是没有,现在,我要知道答案。
挖掘工作一直持续到里,火把下作业。最终,我听到一阵激动的喧哗声,等吴三桂先跑过去查矿,他再跑回来时,一脸的惊喜不置信。
我知道,发现了。
亲自走过去一看,我,再也控制不住,狂笑起来。“继续挖。”
一切,都是真的。银子啊,感谢我吧,我知道,你们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不得流通也会哭。
今天受的刺激前前后后实在太大了,兴奋过度的我,一不小心,掉到了个坑里。
虽然很快就被拉了上来,但浑身泥土加上血迹,要多狼狈难看,就有多狼狈难看,什么威仪也荡然无存了。
我正盘算着回乾清宫洗澡换衣,却突然,管事的王德化公公惊慌失措地跑来,扑通跪下,嗓子里还带了哭音,“皇爷,大事不好,不知何路人马,攻进了玄武门,如今,如今已向宫内养心殿来了。”
我大吃一惊,望向吴三桂,结果他也飞速变了脸,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我呆了。
陛下,吴三桂说,请陛下速速退走出宫,臣能率领此处的辽东军士,誓死抵挡。
我,望着他,面如土地说,已经,阑及了。你听――――养心殿肯定被团团围住了,小桂子。
金属的碰撞声,脚步声,清晰地传来。甚至墙外一方,也因为火把的照耀,而亮晃晃。
在我,好容易对付了福王他们,好容易马上就要变成大富翁的时候,居然杀出来一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马。
听声音,训练有素,不可能是暴民吧?我还不至于死于暴民之手吧?今天,担任宫门守卫的辽东部队,怎么突然这没堪一击?
我脑子乱哄哄地,没法仔细琢磨,只昏头昏脑地想,老天爷,你是要玩我吗?
我还没见督师最后一面,死了也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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