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万箭狂澜覆忠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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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密集的箭雨!”吐利浑看得咂舌不已,这样的万箭狂澜,确实是克制步卒的最好战法,他紧盯着禳天军的荆棘方阵,在连续的乱箭下,禳天军的长枪已经无法继续格挡,越来越多的箭矢从长枪挥扫的空隙中射入,禳天军将士全身披甲,但因为这支精锐长于白刃近战,所以他们这身连甲重铠主要防护的是前胸后背,而为使这支步军能尽可能保持足够的轻快,重铠的遮护只到膝上,膝下就是轻便快靴,将士们头上虽有头盔,脸面却无片甲,如此密集如瀑的箭矢迎头射下,禳天军开始有了伤亡,有的将士脸面中箭,有的腿脚中箭,随着将士倒下,原本整齐的方阵开始有了丝崩裂的迹象。

    眼看己方出于被动挨打的困境,禳天军将士岂肯束手待毙,他们手中长枪格挡,脚下步伐加快,冒着重重箭雨,向雷虎军追去。

    猖狂密集的箭雨下,第一排的禳天军已被射杀大半,禳天军将佐林青怒不可遏,他本来就是每战必冲锋在前的血性,燹翮为此常取笑他,为了能在二十五岁前当上偏将,这小子打仗最是拼命,此时看到袍泽一个个倒下,林青把长枪在手中大力轮转,凭着一股血勇,在万箭狂澜中大步冲前。

    无数支扑面射来的箭雨被他长枪拨落,但他身上也被三四支利箭射中,林青步履蹒跚,仍不肯停下一步,在箭雨下迈步在袍泽前方。

    “林青,你他娘的疯了!”另一名禳天军将佐李铁头暴叫着从后方追上,挡在林青身前,替他挥枪格挡迎头射下的箭矢,又破口大骂:“军王果然没骂错你,你他娘的真就是个官迷,你这是拼命还是送命啊?”

    “这不是挺好么?同是战死沙场,与其和同袍自相残杀,何如在敌军的千万箭矢下冲锋而死?”林青一手搭在李铁头肩膀上,大喘粗气,并肩战,倚肩靠,这就是袍泽之义了,他喘着粗气向这并肩作战多年的袍泽笑了笑:“我就是个官迷,可这一仗,我不是为了贪军功,今夜,我刺了军王一枪,又目送军王归天,徒然无奈,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所以我想把这条拼了,追去黄泉,向军王赔罪!”

    “你…”李铁头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答话,林青忽然一用力,又把李铁头拉到了身后,“铁头,我先走一步了。”林青大笑着,再次挥开长枪,向前冲去,“可惜了,这辈子,我是当不了你的上司了…”

    箭矢如瀑如雨,每冲一步,便有无数箭矢破甲透体,笑声未绝,林青全身已被乱箭射遍,在箭雨下僵立顿住,却终是得偿所愿,死于冲杀敌阵途上。

    “林青!”李铁头目睹袍泽牺牲,睚眦目裂,怒吼起来:“禳天将士,冲上去,冲过箭雨,跟突厥人拼了!”

    回应他的是无数加快奔跑的步伐,漫天箭雨,禳天将士却真的把这片遮天射落的锋锐当成朦朦细雨,大踏步冲锋。

    凡有将士倒下,身边的袍泽在投以一瞥后,立即从他们的尸身上跨过,他们都很懂得,为阵亡袍泽的最好哀悼不是悲痛,而是以仇敌的鲜血临阵祭奠。

    “小心!”吐利浑急了起来:“这些汉军可都是敢玩儿命的!刚才十几头苍狼骑就刚冲我大阵,一旦被他们近身,你雷虎军的伤亡就大了…”

    “他们是步军,雷虎是骑军。”铁摩勒摇了摇头,似有些不屑回答吐利浑这句愚蠢的问话,“就算没有这万箭狂澜,禳天军的两条腿就能追上我雷虎的骑军?可笑,我们蠢了太多年了!”

    果然,禳天军一加快冲锋,雷虎军迂回盘绕的队形就迅速向后,骑军优势在此时展现无疑,禳天军冒箭矢前进,每走一步都有将士在箭雨中倒下,而雷虎军只要略一催马,就把禳天军将士牺牲性命才迈进的距离重新拉开。

    箭澜愈狂,禳天军的伤亡不断增大,但这些将士也确是骁勇,沐身于如此万箭齐射的攻势下,依然大步向前。

    “朕看不下去了!”禳天军后方几百步处,看到禳天将士主动冲向箭雨,厉帝再也按捺不住,逐鹿刀向天一指,喝令列阵待战的皇廷卫和御林军两部:“不能再让禳天军孤军作战,将士们!随朕一起冲锋。”虽是暴君,但厉帝毕竟是戎马半生的马上皇帝,心急如焚下,他还是迅速辨清了前方战局:“正前方箭雨密集,左方又有匈奴军人马停驻,为免缠战,将士们,随朕从右方绕道进击,突厥人以骑军打朕的步军,朕就要以轻骑灭杀他的弓手,霍澜风,左丘暗,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随朕冲杀,灭去火把,趁夜色轻骑突袭,左丘,你的皇廷卫最擅长暗夜刺杀,今日打的就是夜战,让朕好好见识一下,你皇廷卫的血腥手段!”

    “陛下不可!”左丘暗强忍着听完了厉帝的话,立即拦阻道:“突厥箭手布下的是两头蛇阵,就算我们能绕路过去,突厥军也可以一边攒射禳天军,一边分头对我们乱箭齐发…”

    “左丘暗!”厉帝不耐的喝道:“从苍狼骑发起冲锋开始,朕就一直想上前和朕的将士们并肩作战,可你也就一直在三番五次的拦朕,你怕了吗?苍狼骑不怕,禳天军不怕,朕也不怕,你怕了吗?”

    “臣不怕死。”左丘暗驱骑上前一步,挡在厉帝的坐骑前,“臣随时可以和将士们一样,单骑冲入这片箭澜,但臣害怕,黑夜中向陛下射来的一支流矢。”

    “朕是马上皇帝,又是在国门前抗御天敌外侮,便是战死,也不会愧对先祖!”

    “可陛下是大汉天子,若今日陛下有不忍言之意外,我等人臣就会愧对大汉百姓!”左丘暗拦在厉帝马前,一步不让。

    厉帝大怒,但他无法作色,因为左丘暗所言乃是肺腑忠心,更因为这一次的御驾亲征不同于往日,他身边没有了可以一臂擎天的燹翮,也没有了开战前就已计定全局的明月,所以他此战的亲身赴险,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却是最凶险和不智之举,而且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五步溅血,匹夫敌国,一支流矢,就能断了整个大汉王朝的国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