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怀抱婴儿跪坐于地,衣衫破旧,布满黑红血斑,很多都已成干涸的紫黑色,唯独背上刀口那一大片,还是鲜红,如此烈日照烤之下,竟然还是湿粘在背上,想来那刀口还在渗着血。
寒玉低着头,背上的疼痛已经让她快要麻木,但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射向她身上的千万道目光,有些恨意如刀剑,像要将她刺穿剁碎;有些怒意似火焰,似要将她焚得骨灰都不剩;还有一些少数冰凉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和看好戏的目光。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可是……好像有一束目光不太一样,让她猛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艰难地抬了头,想去寻那道目光,那让她觉得熟悉却又陌生,温暖却又冰凉,担忧而又冷漠的奇怪目光。可当她的目光刚落向远处人群,便再也感觉不到那目光。仿佛那目光没有出现过,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大家不用再怕她了!天门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是啊!这是清月庄的地盘,咱还有啥可怕的,打死这个妖女!”
“对,砸死她!”
“杀了她!”
……
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马上便得到千百人的高声呼应。
然后,便有个什么东西冲她面部飞来,寒玉头一偏,那个东西便砸在了额角,然后凉凉的湿漉漉的粘液便顺着额角淌下,滴在地上。
远处,一家酒楼三楼临街的一个房间内,靠窗站着一个紫色宽袍锦衣男子,男子手中象牙骨折扇轻敲掌心,他的双目望着人群中的女子。目光中多种情绪交织。
想到她自身难保还带上一个拖油瓶,他眼中一丝讥讽一闪而过;想到她为了那少年冒死挡下那一刀,他眼中却又泛起赞赏的柔光;想到她用随身短刀架在自己颈上,以死威胁那两个天门之人离去,他眼中便是不解与讶异的光芒。这个女子,似乎太过奇怪,太多的让人不解,也太……出乎他的意料。
“公子!要不要去助她?看她……像是快要撑不住了。”紫衣男子身后两三步之远的一檀色衣衫的男子开口。
紫衣男子看着那被鸡蛋砸中额头的女子,再扫了眼将手中可用之物都掷向女子的人群,手中折扇“唰”地打开,轻摇几下, “他们到底还是怕了,不敢近她身。”
身后那人正在疑惑这答非所问的话语时,又有清朗平淡的声音传来: “世人果真愚昧,永远都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和耳中听到的,有些人明知道事有可疑,却没有几人想要去探查到底,辟云,你说……是为什么呢?”
檀衣男子此时有点找不着北了,这主子,答非所问不说,还丢给他一个这么深奥的问题,明知道自己不善动脑。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人声音又传来: “所以说,大多数的人,也只能是愚民,注定……要被人操控于手掌之中。”最后一字落,折扇猛收于掌心。
他这回他有点懵圈了,这主子的思维能不能不要这么跳跃,不要这么深沉,不要这么没逻辑。罢了,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话自己且听且做就行了,如果去认真想的话,估计他想成他痴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笨,为啥每次扫雨那小子一听到主子安排的事或交待的话,一思索便会两眼发光,露出崇敬无比的神色?
窗边那人似乎也并不想会得到身后之人的答话,悠然开口: “我去了,你莫跟来……”来字未落,紫影一闪,人已不见。
“公……公子!”檀衣男子一惊,大步上前,双手紧抓窗棱,上半身体倾出窗外,眼光直直盯着如电般飞向人群的紫色身影。
寒玉双臂紧护着怀中婴儿,目光和脸却依旧倔强清傲的望着那些人,任他们将手中的瓜果,鸡蛋,或者蔬菜,还有些石子木块之类的东西伴着他们的怒骂声砸向自己。痛时,皱下眉,伤了,抬手抹掉血迹。无论如何,她都要等,等那人出现,她要问问他,问问他……还爱她否!
突然,余光瞥见一个暗红色的尺余见方的东西朝她飞来,扭头一看,那东西已至眼前,那是一块砖块 ,带着疾风向她门面砸来,可此时已是来不及躲避,眼见着就要头破血流,突然一阵气风自身前掠过,那砖块和随后而至的杂乱物什便如撞在了什么东西之上,向后猛弹而去,咚咚落于人群脚前,吓得前面几人急忙后退几步,惊得那些人一时怔住,
眼前紫影闪过,有什么东西入她口中,甘甜清洌,不多时,她便感觉气血回了不少,背后那刀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待气力回复一些,她被一双臂膀扶起,
站定,看着来人,一丝笑容自唇角绽放,轻启唇,淡吐语: “你来了!”轻淡自然的话语,像是对朋友耳语,像是对家人所说。
“我来了!”紫衣人复对她温和一笑,眸中一片平静柔和, “跟我回家……可好?”
寒玉摇摇头:“我要等他!”
“好,我陪你等!”
紫衣男子转身,却在他转身那一霎那,众人只觉前方瞬间耀眼夺目,令他们目眩神摇。
那紫衣之人,有着让天人都会惊叹的精美五官和让妖魔也会嫉妒的漆黑幽深如千年古潭的双目,眉宇间散发着的雍雅清贵的气质让他们不敢逼视,束发的紫玉簪子,金丝祥云刺绣的紫色锦服,衬出一个有着浑然天成尊贵气息的男人。他那样站着,那样不恣意的微笑着,看似雍容闲淡,却难掩高华夺目的气度.就连这满城绮滟的红色也不及他的风华耀眼,就连这正午的炽热的日头都不及他的光华灼目。
他扫了一眼人群,众人便立刻安静了下来,瞬间鸦雀无声,他微勾了唇角,众人握物什的手便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他那双眼看似平和,但对上他目光的人,心中却皆是一震,没来由的自心底生出一股敬畏与害怕的感觉,那手中的东西也不受控制的落于地上。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刚才还怒意沸腾的人们此刻望着那人,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自城门口传来马蹄得得之声,才将这千百处于愣怔中的人唤醒。众人皆向城门望去。寒玉与那紫衣人也转首望向城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