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失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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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些又因忘形而失仪,宫千世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但她却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和迷失于沙漠突然发现甘泉的人是一样的,莫说久渴逢甘泉,哪怕只逢了几滴露水也自然会忘形的。

    稍稍加快了用餐速度,宫千世决定“速战速决”,她记起明天文雅就要从瑞士回来了,那今晚她可要早点睡,明早好去接机,文雅肯定会兴奋地跟她叽叽喳喳讲那些她根本听不懂的事……

    想到此,宫千世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只是她不知道,这次的笑不止出现在心里,旁人也是看得到的。

    幕轩宇就看到了,原本他只觉得宫千世的突然沉默甚为怪异,故而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谁知刚好就瞥见了这抹笑容,目光便不由得顿住,心头亦起了莫名震动,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只见宫千世的这抹笑容不单留在唇上,眉间、眼里并两靥都满是真挚的笑意。虽仅是轻颦浅笑,但笑容里的开心和满足却异常浓厚,只消看上一眼,幕轩宇便觉得自己的心房也被这浓厚的笑意所充实。

    可是,明明是喜悦的笑,为何笑容里竟隐隐有种孤独寂寥的意味,有种绝望却又无谓的复杂?这几种异样仿佛先隐藏于喜悦之下,然后渐渐浮出,最后又与之交融,让人看了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感觉。

    而且,明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之笑,为何他看了之后心会隐隐做痛,看久了为何又有种疼惜之感?此时再看她,感觉似乎与初见之时隐有不同。

    于是乎,幕轩宇忍不住将宫千世细细打量一番,只见她黛眉樱唇,粉肌晶润,体态纤盈,窈窕嫣姌,秋波锁胧雾,乌云笼绸光,眉尖欲蹙还舒,淡漠底下藏深意,耐人寻味,娇靥带喜隐郁,笑意之中露黯然,触人心弦。

    一时间,幕轩宇只怔怔地痴望着宫千世,浑然不知他刚举至唇边的茶杯里的茶,都倒在了自己的衣襟之上。

    南宫彧好恼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连连清嗓子想唤回某人的神思,孰料某人因陷得太深根本没任何反应。无奈地摇摇头,南宫彧只好暗运内力,一指轻点桌面,让一旁茶杯内跃起颗水珠,再顺势弹指,水珠便飞撞到幕轩宇的茶杯之上。

    这下,幕轩宇总算回过头来,神色却依旧有些痴然,他下意识地举杯饮茶,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南宫彧忍住笑,向他使个眼色,后者低头一看,愕然间总算把魂魄招回,忙轻轻放下茶杯,托词离席更衣去了,留下一脸啼笑皆非的南宫彧。

    哎,竟然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大姑娘,茶洒了一身尤不自知。咳咳,到是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啊……

    南宫彧不禁扶了扶额,再转眼瞧向若无旁人的宫千世,心下暗叹这位恐怕更不好对付。

    连口都不肯开的还如何对付……也罢,他先开吧。

    “凌姑娘,敢问姑娘的摄魂术师承何处?”

    “呃?”猛地被点名,宫千世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想起周围是有人的,筷子上的菜险些一个夹不稳掉在桌上。“哦,嗯?嗯……公子是武林中人吗?”她反应还算敏捷,知道先探听对方的情况,以免胡乱回答三两下就露出马脚。

    南宫彧笑道:“非也。”

    那就好,如此穿帮的几率就小,不过也还是少说为妙,随便搪塞几句罢了。

    宫千世于是回答道:“呣,家师隐居已久,不便提起。”

    “那姑娘是何门派,适才未能听清。”南宫彧显然并不因此作罢。

    宫千世窒了窒。“华天门昆,昆布派……”貌似刚才说的是这个吧,她可不像文雅那样仿佛吃了绀珠一样事事记准,况且当时又有些紧张,早就随编随忘了。

    南宫彧剑眉微挑,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看姑娘打扮并非我中原人士,敢请赐教。”

    咳咳,她能说她是中原人士吗。

    宫千世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却只能故做正经道:“我族是……在遥远的东方?”等等,哪里不对?怎么感觉像去取经之人的台词?

    “嗯?姑娘是告诉在下,还是在问在下?”

    “……告诉你?”

    “……”

    “告诉你!”

    “原来自东方而来,那姑娘是何帮族?”

    喂喂喂,难道他是户部来的,要查户籍么?她用于胡编乱造的脑细胞估计都死在刚才那场闹剧上了,现在去哪编那么多故事给他去盘诘啊。

    宫千世绞着脑汁,垂眸忽而瞥见身上的学校制服,便顺口诌道:“我是英伦族的。”担心他又追问摄魂术之事,便补充道:“小帮小族的实在不敢提起,就连我属之门派,和中原武林相比,亦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姑娘过谦了。”南宫彧点点头。“姑娘竟懂中原的语言,不知跟谁所学?”就是口音有点怪。

    “……那个鸡腿你要吃吗?”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掩盖,再交谈下去还不把她给累死啊!宫千世毅然决然地转移话题。

    “呃?”南宫彧呆了呆,依然一派彬彬有礼地轻声道:“不吃……”

    “那我吃咯。”宫千世似笑非笑地盯着鸡腿只管瞧,仿佛她现在只看得到那只鸡腿。

    “姑娘请。”南宫彧也跟着微笑,谦然客气完后便不急不慢地开口道:“敢问……”

    “诶?这道菜是茄子做的吗?”宫千世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

    “……是。姑娘……”话说这明明就是一整条完整的茄子啊!

    “你是要吃吗?”

    “……不是。”南宫彧脸上谦谦君子的标准笑容似乎开始有些僵硬。“姑……”

    “咦?这个是用来吃的吗?”

    “……是。”她刚才不是一直在吃吗?

    “叫什么名字呢?”

    “金箔。姑……”

    “欸~~金蘑菇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

    南宫彧只剩无语叹息,话说这姑娘真是他们需要的那个人吗?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完全无法沟通,她不是在“忘我”,就是在“言他”,那他要如何向她开口……干脆直接敲晕了夹带过去吧!

    不可不可,怎能出此妄念,断非君子所为矣!

    正当南宫彧扶额摇首,简直不知道该拿宫千世怎么办才好之际,幕轩宇回来了。

    宫千世见了似乎有些惊讶,她在岔开话题的惯性作用下不禁脱口道:“诶,公子什么时候出去的啊?咦?你刚才是穿着……”

    幕轩宇闻言颇为不悦,她竟然没注意到他离席不成?

    南宫彧则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这么大一个人离开她竟能毫无知觉?!

    宫千世此时已经怔愣住了,因为幕轩宇周身衣衫的颜色,竟和白发胜雪那人的是同样的玄色。顷刻间,一些细枝末节便在她脑中串联起来——

    先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两次经历,然后遇到了鹤发童颜,得到了那张符笺她才来到这里。当时因为太过兴奋激动,完全不曾在意过她来此的因由,现在想来,这其中似乎另有玄机关联,也许答案就在这边找寻也未可知。

    若答案当真在这边,难保这相同的玄色就是偶然,那么问题的关键兴许就在此二人身上,否则怎么偏又碰上他们,这里面必有他之缘故。

    思忖至此,宫千世不由凝目细瞧幕轩宇,只见他眉目英挺,面容俊朗,耸壑昂霄,鸿轩凤翥,剑眉未凝却不怒自威,眸光深沉而难掩睿智,身形稳健可不动而雄、气魄慑人。

    心下暗暗叹服着他通身的非凡气派,宫千世又隐约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

    难道,他就是“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