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珠撑一把蓝底绣花太阳伞,漫不经心地注视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看也不看一旁喋喋不休的苏启明,他说的话像晚上的蚊子,讨厌而磨叽。
“好不容易放个假,晚上哥请你跳舞去!”苏启明只穿了一件汗衫,黑黄黑黄的皮肤在太阳下流着亮晶晶的油,无耻地散发着腥臭。
“唔。”静珠漫不经心地答道。
“跳完舞去吃烧烤……”苏启明没完没了地描述着他的追女美梦,静珠作为荣立公司的厂花,一年前进厂后,自然逃不出他苏启明的眼睛。
“你走吧。”静珠没好气地打发他,一方面对他没有好感,另一方面因为表姐静娴要来投靠她,静珠不想表姐看见自己在跟这样一个男人交往,静娴肯定会看不起她。尽管作为车间主管的苏启明,在公司也算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从小到大,静珠和静娴就是被左邻右舍议论的对象,静娴永远是家里的乖乖女和孩子的榜样,她聪明乖巧,成绩永远排年级前三名。而她,静珠,虽然天资聪颖,却是孩子的反面教材,静娴有的优点她一个也没有学会,逃学、吵架、早恋,她一样都没少过。
每次她犯了错,妈妈总是指着她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看看人家静娴,你哪一点像人家!”妈为了让女儿像静娴,也给她取一个带“静”的名字。她们表姐妹是如此地格格不入,比如说,她们同时看上一条裙子,由于家境贫寒,静娴则默默藏在心中,在放学后偷偷去看一眼。而静珠则会想法设法买下来,方法包括骗父母说学校要交学费,课本丢了……
在静珠看来,静娴只不过是只狡猾的狐狸精,她遮掩着自己的**;并不代表她不想要,她利用长辈的疼爱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在同辈中高人一等的身份!因此,静珠从来都对此嗤之以鼻。
静珠的叛逆和静娴的聪颖,让这对姐妹成为沧浅一中的话题人物,静珠走在路上,远远总有同学指着她咬耳朵,“她就是欧静珠,是第一名欧静娴的妹妹。”这时候,静珠就气冲冲地瞪一眼。她渴望摆脱表姐的阴影,可是表姐的名声和影响就像幽灵一样,时时刻刻都包围、刺激着她,妒忌和不解使她无法正视静娴的优点和长处。在她眼中,静娴就是一个带着光环的小丑,迎合着大人的口味,从来不敢做自己,更谈不上狠狠地爱、痛快地恨,不如自己活得潇洒。
但是,姑妈嘱咐她来接待表姐,她还是得对她虚以委蛇,因为那个老女人就像一个小广播,和一群一样的老女人谈天说地,瞬时她的不敬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苏启明走了,带着虚情假意的伤悲独自走了。静珠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他的背影,一丝邪恶的笑在嘴角勾起一道玩世不恭的弧线。
工厂对于工人来说,都是驿站,你只能在其中呆上一个月、半年,长则一年,因此他们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哪怕对年轻漂亮的厂花。
她环视了一眼厂里开发地上的芒草,心也不由自主地荒凉起来。头顶的太阳耀眼而毒辣,她涂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可能都被汗水融化了,她不由得恨起静娴来。但不可否认的是,静珠迫切地期望见到这个才女表姐,这只从大学里出来的金凤凰,在她落难中寻找一种报复的快意。这种念头令她不止一次踮着脚尖看每一辆过往的公交车,企图看到一个落魄的女子。
静珠决定,等表姐出现,一定要刻薄地奚落她一番,以发泄自己多年来的不满。这是她在烈日下等待的一个小时中,做的最后决定。
一辆出租车嗖一声,停靠在厂门外,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打开后备箱,取出一只黑色拉杆箱。从背影来看,静珠一眼就认出了表姐,但她没有急着过去迎接,也没有帮忙,只是心头冷冷地看着表姐越走越近。
大自己三岁的表姐,依然留着及腰长发,像黑色瀑布从白色连衣裙上泻下来,优美得有点矫情。她低垂着又长又黑的睫毛,微笑着朝自己走来,让人有种心跳停止的错觉。她是那种瘦削身材、浑身抑制不住地散发着淡淡忧伤的女生,优雅、孤高、忧郁。
静珠在与她对视的一刹那,她明媚一笑,友善、疏远。静珠嘴角牵起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忙把视线转到她的行李上,心里恨恨地骂一句“切——”
“你来了。”静珠微笑着问。
静娴拢起落在胸前的长发,笑了,“谢谢你来接我。你都跟我一样高了。”
“没什么。我刚好没事做。”静珠接过拉杆箱,沉默,只剩下“隆隆”的轮子滑过的声音。
“我带你去我宿舍吧。”静珠打破了沉默,朝荒草深处的那栋三层建筑走去,一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静娴倒当回事地细心着。
末了,她轻轻拍了一下静珠的背,一丝异样在温度让静珠如芒在背,只得笑着说,“转眼间,你懂的东西比表姐多了。”静珠讪笑,低头不语。
当她再抬起头来,迎面走了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白白净净的,戴着银白色眼镜,平头,淡漠的眼神极力掩饰的惊奇,直直地剜着静娴,一脸错愕,嘴唇动了一下,交出一个名字——程菲,停到路中间忘记了离开。
静珠偏着头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心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索性大声地叫了他的名字:“好烦,你看我表姐可要收费!”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眼神从静娴的脸上移过来,低头转身离去。静珠低低地说:“他叫宋浩凡,是公司财务经理。平时可高傲了,他有三不,不说笑、不骂人、不拍马屁,好像别人欠他几百块一样。我们都叫他宋好烦!”
“表姐,你离他远点。”她口里这么说,偷偷瞄了静娴一眼。她显然毫不在意,而凝视着宿舍栏杆上的一个斜倚的女子,一张精致的三角狐狸脸,肌肤白里透红,小鹿似的精明的眼眸却因为愠怒而忽闪不定,挺翘的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那是我们厂的醋坛子,梁燕,自认为很漂亮,好烦只要跟女生说话,她就要吃醋。”静珠鄙薄地随口说道,“看,她不是在看你吗?”
静娴不冷不热地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呆两个月,应该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联系吧。”这与静珠的驿站理论不谋而合,她也希望如此。
然而,静娴的到来却在荣立公司一潭死水般的日子投下了一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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