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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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这样没日没夜不休息,可怎么了得啊……”柴培德愁眉苦脸地低头喃喃自语,却不想被正好路过的苏素听了去,苏素脚步微微顿了顿,将这句话原封不动传给帝女。

    夙瑾蹙眉轻叹,这么快,终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明德宫,似乎象征着整个皇宫最为威严的存在,妃子们的小打小闹,宫女太监对食的戏码在庄重的明德宫前,一切都显得渺小,一切都显得无影遁形,夙瑾想,所谓天子脚下,莫非王土的气概便是如此。

    轻轻搭在紧闭的门上,刚要推门而入,便听得一阵猛咳,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自从上次受伤,沈元泰的身体便不复从前,又想起柴培德那句话,忙疾步走向殿内。

    本怒颜准备大吼来人时,抬眼却见是夙瑾,忙宽袍顺带,坐直身子,面容慈祥地看着夙瑾走过来,很是欣慰道:“瑾儿,来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鬓发花白的沈元泰,夙瑾不禁心头掠过一阵酸意,顺从的坐下,就像很平常的一对父女,相偎而坐。

    “瑾儿,对于国库粮仓监守自盗的事,你怎么看?”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心中所想,脑中所念的必定只有国家人民。

    夙瑾却是不答,她不是不知道,她所上奏的折子尽数被柴培德拦下,如果没有皇上的旨意,柴培德哪来这么大的胆量?不光是这件事,很多夙瑾呈上的反驳折子,沈元泰都会看都不看便扔到一边,这样的行为,夙瑾就算不问也知道原因了。

    见夙瑾不语,沈元泰兀自叹道:“瑾儿,不要埋怨父皇。”

    良久,沈元泰背过身子猛咳几下,竟比方才门外听得更心惊,夙瑾听得心一颤,急忙凑近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身子却没能坐稳,匆忙间向后仰,手掌狠狠地撞进沈元泰身侧的金羽枕头里,沈元泰急忙扶住身形摇晃的夙瑾,却见夙瑾愣愣的看着手掌心,本以为有什么擦伤,探身看去,却白皙依旧。

    寝宫内一片沉寂,夙瑾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来回的摩挲着手掌心,忽而,她扯过金羽枕,三两下扯开外面金色的锦缎,里面杂乱的草叶纷纷抖落在地,夙瑾蹲下身用手扒拉着这些草叶枯枝,喃喃道:决明子,野菊花,甘草,荞麦……夹竹桃!

    夙瑾细细拈起那微不可见的夹竹桃已经碎掉的核渣,语气森然:“父皇,这枕头是从何而来?”

    沈元泰看着一地的残花败絮,侧首回想,忽的双眸厉光乍现,一字一句道:“柳芙澜。”

    夙瑾的眸光已经掠过那些残枝败叶,定定的看着尚且完好的半边金羽枕,眸光一闪,作势抢过,孰料沈元泰厉声喝道:“不准动!”

    夙瑾的手停在了半空,不解地看着沈元泰,正是这枕头害的他日夜不眠,怎么还可以把这祸害留下来?

    沈元泰虽然已显年迈,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也不含糊,夙瑾忽而想起初见面时,那个笑容可掬的帝王,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两鬓花白的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届皇帝这番隐忍痛苦,难以想象是什么事压得这帝王在这刹那化为平凡人,

    这样难以辨别的阴沉,惹得一室死一般的沉寂。

    “你把它……缝补成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不得有一丝遗漏!”句末,沈元泰紧紧阖上了双目,不想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沈元泰毅然决然的态度让夙瑾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有些看不懂了,平日里爱她宠她的父皇去哪儿了?为何自己为他出气他反而还要朝自己撒火?这枕头到底有多重要,只是因为它是柳芙澜这个妖妃送的吗?

    似乎想要肯定夙瑾心中所想,沈元泰徐徐道:“是的,她派手下工匠自收集草木材料到加工制作花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这份心血,不能辜负……”

    夙瑾一下子被激发了内心的怒火,她气势汹汹的掀开沈元泰的锦被,扯出一张又一张的手帕,惊心的是,那手帕上赫然有鲜红的血液,刺痛了夙瑾的双眸。

    “她九九八十一天的苦果换来的就是你忍痛吐血,日夜不眠的成果!她每日每夜在你身旁睡你枕边就是算计着你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如此蛇蝎,你却视若珍宝!我看这明德宫改日改头换面为昏庸宫倒是最好不过!”

    夙瑾的怒火激得自己也呼吸急促,浑身发颤,她就是不懂,父皇为何如此这番还不明白!

    “柴培德!”

    破门而入的柴培德似乎已然在门外听了很久,脚步有些踉跄,“……在!”

    沈元泰背过身去,宽袍一挥,颇有些不耐烦道:“送帝女回殿。”

    夙瑾忿忿地看了东邑帝的背影一眼,甩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柴培德堪堪的手放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端来一盆清水和毛巾,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样伤害帝女大人,又是何苦……”

    郁结于心的沈元泰血气忽的上涌,对着一旁的空盆狠狠地呕了一口鲜血,接过毛巾轻轻擦拭嘴角,“明日夜里秘密召集帝女心腹众臣,切记躲开贵妃的眼线。”

    凉州河畔,华灯初上。

    九步一回廊,十步一玉阶,玉阶梁上席,席上玉人立。

    “珩,可好些?”依旧是那黑衣男子,却不复当初那轻快的神色。

    玉指不着痕迹的拂过肩膀处,凌唇微扬,勾勒出烟花三月的温度,冬末初春的那微微寒凉,虽不致命,却沁人心脾。

    “二人在何处?”

    季南渊的好看的桃花眼倏地眯起,五哥每次说话都这么言简意赅,他口中的二人便是名震西辕的东方家族和慕容家族的家主,东方彻和慕容熹。

    “快了……”

    话音未落,远远三人大笑走来,一派豪迈之气,可似乎其中还掺杂些许不合流的轻笑,季北珩轻轻蹙眉,转身即云淡风轻,颔首示意,四人相视一笑,却不知哪几道是笑里藏刀。

    圆桌不大,五人刚好,是最为开阔的视角,也是最为舒服的角度,可由于一位不速之客,五人纷纷陷入沉默,主持这次会面谈心的五皇子季北珩却是十分悠闲的品着茶,余韵悠长。

    东方彻首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今儿个咱不过是谈谈心,何必这番拘束呢?”

    五人间两人不由得抿唇微笑,意味不明,身体微微发福的慕容熹憨厚道:“五爷和太子爷一直要好,今日此番竟是成全了兄弟情义不是?”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出声来,总之,似乎很其乐融融的五个人笑作一团,季南渊赔笑赔得脸都要僵住了,一个劲儿向季北珩使眼色,想要溜之大吉,不过季北珩怎会如他所愿。

    太子“轻轻”搭在季北珩的左肩上,安抚似的“揉”了“揉”,笑得像只狐狸,“听说前不久无地府里出了事,该没有受惊吧。”

    见势季南渊心里狠狠抽了口冷气,想要做动作却被季北珩淡淡的眼神扫过住了身形,心里为季北珩捏了把汗。

    季北珩却面不改色,放下手中茶杯,顺势掠过太子那作乱的手,笑容和煦道:“托大哥的福,一切安好,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家奴们。”

    这样温吞的回答,在场的三人均会心一笑,五爷不愧是五爷,绵里藏针,如此隐晦的指出太子捉人不成反污蔑的恶行,太子脸上却是一僵。

    季南渊却是请清楚楚看到季北珩袖口下握紧的拳头,目光不自然的落在方才太子着手的地方,心想,那里应该已经是血肉模糊了吧。

    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不太懂这几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这事,虽说来话长,但也并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太子爷想要下套套住弹劾他不知好歹的某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俨然成为一场闹剧,天子一怒,重惩太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而五皇子这边呢,则是演了一出空城计,让太子爷扑了个空反而自己落了不少赞誉,阴险的太子爷肯定不甘心,胡乱中派人“误伤刺客”,那刺客显然就是五皇子,两人都心知肚明,却也都不说穿,各自戴着面具演着各自精彩纷呈的戏码。

    头脑较为灵活的东方彻适时的插话道:“天色不早了,只怕再过些时便三更天了,明日还需赶回西辕,太子爷,五爷,南少爷,我等便先告辞了。”

    知道时候不早了不早些说,明知道太子爷和五爷针锋相对还在路遇太子爷时不找个借口混过去,偏要带来,明明知道这样尴尬的局面很难受还不早些提议离开,早干嘛去了……

    季南渊腹诽着,面上却欣慰道:“两位大人慢走……”顺道把太子爷捎走。这句话当然没敢说出口,只能吞进肚子里罢了。

    太子爷却起身道:“五弟早些休息吧,我便也先回府了,府里也有一

    堆事情呢,五弟还未成婚,不知道维持东宫错综复杂的关系多费脑子。”

    季南渊在看不见的地方白眼一翻,你当然觉得费脑子,因为脑子这东西你根本就没有。

    季北珩却无视这句暗暗消遣他的言语,只是笑道:“的确复杂,那臣弟就不送了,南渊,送送太子爷。”

    太子爷却眯起眼看着这个和季北珩相似的面孔却截然不同气质的男子笑道:“不了,不劳烦五弟的家人了。”

    几番寒暄,终于送走了这个瘟神,季南渊长吁一口气,却听得身后人坠地的一身声响——

    “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