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的人听说了都打发人来探病。悦兰一早来了就守在这没走,奇怪的问淑妃:“…怎么忽然就病了?昨儿还好好的。”
“御医说是最近变天,想是不留心招了寒气。”又把悦兰劝走,说天凉了,别再传了病气上身,待锦佩好些再来看。
谁知锦佩喝了药不但没好,到了下午居然发起热来,连皇帝都惊动了,过来陪着淑妃看着锦佩。
平常不怎么生病的锦佩,这一次直病了好几天,才渐渐的不再那么昏睡,醒了的时候多了。虽然病渐渐的好了,但锦佩一直恹恹的,也不再出去玩,淑妃深悔之前话说的太急了,这时候自然是万事都由锦佩的。直到十月初收到了谨言的第一封信,锦佩脸上才有了笑影。
这半年来锦佩和悦兰已经写了四封信过去,谨言走时她们说要一日一封信的扰她,可谁都知道不太可能,总要有使者往来的时候才方便传信。而谨言这是第一次回信。
悦兰拿着信跑来念给她听,谨言除了给皇帝的问安信,还有给皇后及元华等单独写的信,再就是给她们俩写了这一封,信不长,悦兰慢慢的念。
“……,来信俱已收到,奈何诸事繁杂,无暇亲复……,出关以来,所见景物均与中原相异,天高地阔,荒草漫野…,今时仅深秋,已风劲雪急,幸所居大帐温馨坚固。自与汝等相别,行至漠北已有数月,今诸事妥帖,可汗待吾甚恭,书短意长,不一细数。但请勿以吾为念,唯愿汝等善自保重,至所盼祷。姊谨言书于开平二十二年八月二十五日。”
整封信多写路上见闻景物,对于现状只寥寥两句,但好歹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姐妹两个就很高兴了。至于登力待谨言目下仅是恭敬,也不出所料,两边目前应该还是都带着戒备与试探的,但只要有恭敬在,谨言就能过得不错了,要亲近信任,总是需要时间的。
看看谨言,再回想自己,人家那样的日子都过得,自己呢,父母精挑细选的驸马,又是就在京里的,人选也是自小认识的,若再不知足,只怕老天都想降道雷来劈她了,罢了,反正本来就对谁做驸马都无所谓的,她又不需要仰仗着男人过日子,自己当家做主,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一想开,锦佩就很快又活了,李曜成亲的时候,跟着一众兄弟姐妹去闹腾了一日才回来。又跟悦兰想了个法子好好折腾了李昊一番,报了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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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七是皇帝四十岁寿辰,尚书令协同左右仆射上表称:“少昊著流虹之感,商汤本玄鸟之命。陛下二气合神,九龙浴圣。月惟中秋,日在端午。常星不见之夜,祥光照室之朝,请以为启圣节。著之甲令,布之天下,咸令宴乐。……上明元天,光启大圣;下彰皇化,垂裕无穷。1”请立皇帝生日为启圣节。
而皇帝却心伤于幼年即丧父丧母,回复曰:“吾之生日,母之难日。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何以劬劳之日,更为燕乐乎?2”不允。
只在寿辰当日受了百官朝贺,后宫诸嫔妃也都只按例备了寿礼,锦佩等少不得要给皇帝老爹磕头贺寿。又和悦兰合作了一副松鹤延年图,悦兰作画锦佩题字。皇帝倒很喜欢,给了她们两个不少赏赐。
皇帝年仅四十岁,却已做了三十三年皇帝了,在这个不惑之年,皇帝心里也有诸多感慨唏嘘,这些话却只能对一个人说。
显阳殿里,皇帝一身常服,戴了幞头,斜倚在窗边榻上。
隔着他十几步远,益阳正在煎茶。将烤好的茶饼细细的碾成碎末。在烧开的山泉水里撒一点点盐,撇去浮沫,待得水再开时,先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待烧到茶汤气如“腾波鼓浪”时,加进先前舀出的那瓢水,沸腾慢慢停止。
取了第一杯呈给皇帝,益阳自己取了第二杯。这中间两人都没说话。
皇帝慢慢的把一杯茶喝完,似是满足的叹了口气:“还是阿姐煎的茶好喝。”
“又拿这话哄我,我听说贵妃烹的茶就很不坏。”
皇帝一笑:“她们如何能与阿姐比。”顿了一下,又问:“阿姐,你说到底如何做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圣君明主?”
“圣人这是怎么了?无端问起这个?”
“我读史书,观有名圣君,要么是雄才伟略的开国雄主,要么是开创盛世的守成之君,再不然就是挽大厦之将倾的中兴之主。可自我登基已三十余载,几一事无成,深感愧对祖宗托付、阿姐教诲。”
益阳放下手中杯子,正色道:“圣人何出此言?回想当年先帝崩逝之时,国家是何景象?现下又是何景象?怎能说一事无成?”
皇帝苦笑:“推动科举取士、削弱世家力量、交好吐蕃、震慑突厥,严格律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这些都是阿姐和郭太傅、杜少傅的功劳。哪一件也不是我做成的。”
“这正是‘垂拱而天下治’的典范。圣人只要做到兼听纳谏、识人善任,自有贤良之士甘愿为圣人驱使,何须圣人事事亲力亲为?所谓主忧臣辱,为人臣子理当为君分忧。何况史书上那些名臣若非遇上圣主,如何能成就一番事业?圣人怎地倒自轻自贱起来了?”
皇帝略感安慰,“我也是一时心有感触,四十不惑,不知怎地,我倒觉得是越来越有惑了。”
“静时常思己过是好事,不过圣人也不要思虑过多了。这些年来国家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太平盛世还不都是圣人开创的?”
“阿姐别哄我高兴了。自陈相公病逝后,李安继任,他做事不能说不稳妥,只是终归欠缺魄力,镇日不思国计民生,却只想着讨好我搞什么启圣节!左右仆射更不用说,一心只想维护世家的利益。中书令王敬桓老迈昏懦……”
“这些年科举取士,就没有一些可堪大用的人才吗?”
“有是有,只是位置不好定夺。”实际上,是重要位置现在都有人了,这些年来先帝留下的班底、益阳培养的班底几乎已经凋零殆尽,而皇帝自己培养的班底还没能进入中枢,中间的断层大都是世家子弟填补的。这些事情他能商量的对象极少,益阳又是通政务的,自是最合适的讨论人选。
“嗯,虽说这些年我们想尽办法提拔寒门士子,可世家毕竟根深蒂固,只是他们的把柄想也不难抓,想办法踢走几个也不是难事。”益阳是干脆利落的性格,想干掉谁就干掉谁。
但皇帝显然不是,他更喜欢和风细雨的方式:“这点我已经想好了。只是世家好不容易消停了,这次我却不想把他们逼急了闹腾,我是想宫中已经很久没进新人,太子那里也该纳几个滕妾了。阿姐意下如何?”
“你既有这一层想法,当初四郎几个的婚事却又?”
“唉,我这也是为人父的一点私心罢了。总望着他们兄弟和睦,不想他们被一些心大眼大的撺掇的手足相残,重演太祖、先帝时故事。”
“圣人是慈父。二郎三郎也不小了,再叫他们跟着四郎等一起上学,也不太妥当,好歹也该安排个事做。”
“阿姐说的是,幸得你提醒我,待过了年再安排这事。关于人选,我还想请阿姐参详一二。”
皇帝的想法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把你职位弄下来,或罢黜或贬谪,那也给你点好处,让你家女儿入宫侍奉,或侍奉皇帝或侍奉太子,平平他们的怨气,表示一下皇家还是看重你们的,只是你们事情做的不好,官职才没的。
于是过了皇帝的寿辰不几日,监察御史刘青云上表弹劾门下侍郎赵启瑞教子不严纵子行凶,当街打死良民。皇帝召京兆尹询问,京兆尹御前奏对不力,革职,另调能吏会同御史台查明具奏。
此案还未查明,侍御史杜云升又上奏弹劾赵启瑞的姻亲大理寺少卿王霆徇私包庇,请一并严查。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的女人们却都没受什么影响,宫妃里还真没有赵王两家的人,淑妃虽姓王,可却靠不上七大世家之一的太原王。宫里的女人想的更多的是怎么过年。
而在过年放大假之前,那一件小小的伤人致死案,已经拔出萝卜带出泥或者说滚雪球似的变成了一桩贪赃枉法、徇私包庇的大案,涉及的大小官员总有十来个。赵启瑞教子不严属实,被降职下放到云州当司马,王霆落罪革职,永不叙用。赵启瑞是理郡赵家嫡支,王霆全是太原王旁支,这差距就产生了。由此一下子给皇帝空出来几个不错的职位,顺利安排上自己合用的人手的皇帝,心情很愉悦。
过年了总要安慰最近被削的几大世家,就下旨给几大世家准他们年后择女入宫备选,于是一众妃嫔过个好年的愿望落空了。
有女儿在宫里的世家不免要进宫来探消息,如崔齐吴卢四家,皇后的态度很明确:趁早别掺合这事,这次根本没崔家啥事,当初选太子妃都没选崔家的女孩,这回也别跟着起哄,她自会替娘家回复圣人。
皇帝尊重皇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位皇后是难得的入了宫就以婆家为己家的人,不似贵妃和德妃总想为娘家捞好处。所以皇帝对崔家也就不与其他世家相同。
齐贵妃左琢磨右琢磨,小儿子就要娶郑家女儿了,这时候娘家还需不需要送个女孩去东宫呢?
吴德妃则直接跟家里说,这次是要选人进东宫侍奉太子的,且肯定是有名分的,叫家里好好选。进宫侍奉皇帝就不需要了。
而卢惠妃本就不是卢家嫡宗,只对来问口风的母亲说不要管这些事,让家主自己拿主意就是,多把心思放在如何教导子孙上才是。她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日子过得不错,女婿在御前做了通事舍人,现在只想安分的过自己的日子。
郑家自然没女孩要送进来,做王妃多好,进宫或侍奉太子都只是滕妾,他们家本是后族,干嘛掺合这事。
注:1唐代以前,宫中并无大庆皇帝生日的典礼。皇帝祝寿是从唐玄宗开始的。这里引用的这段字是宰相源乾曜和张说给唐玄宗的奏请,以他的生日为令节。
2诗云后面的部分是唐太宗对长孙无忌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某的无能,有现成的就拿来用了。。。
发现女人果然都是喜欢购物的呀,再怎么抑郁的心情疯狂shoppg之后,都high了
话说亲们今天有木有败家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