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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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莲的娘家离这座巨大的坟场不远,很多村民死后都是送到这里来安葬的,村里也有关于这座坟场的各种鬼传说。当看到两名轿夫一动不动时,小莲想到的是这两人被鬼上身了!

    嫁给狄春多年,狄仁杰破获的各种奇异的案件都通过狄春的嘴讲给了小莲,所以小莲很快冷静了下来,观察着周围。

    小莲顺着轿夫的视线看到了一座坟,一座多年的荒坟,因为昨夜下大雨刮大风的缘故,竟然将坟头弄得七凌八散,坟的旁边却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浑身上下都是泥水,就像刚刚从破乱的坟墓中爬出来一样。

    “鬼啊!有鬼!”一名轿夫终于喊了出来,双腿不由得直哆嗦,却连脚步也迈不开。

    “僵尸,是僵尸!僵尸诈尸!”另一名轿夫边说边后退,差点撞到下了轿子的小莲。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小莲决定上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去看看。”小莲壮着胆子说道,小心地迈着步子向前走去。两名轿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愧疚,一个女人都没有惧怕到那种程度,而自己作为男人,却被吓破了胆。于是便迎着头皮走到了小莲的前面,挪着碎步一点一点向坟的方向走去。。

    两名轿夫相互鼓励着,嘴里也叨叨咕咕念念有词,终于走到了那人的跟前,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人,背部还有些起伏,像是在呼吸,用手一探鼻息居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嫂子,这是个人,还有气儿!活的!”一名轿夫喊道。

    小莲也走到了近前,一颗心也是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听轿夫这么一说,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抬回去!”小莲知道如果是自己的丈夫碰到了这种情况也会这么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做了这个决定。

    “抬回去??”轿夫再次问道。按照当时的情况,逃荒来洛阳的人很多,在路上枉死的人也很多,人们也司空见惯,都只是报了官了事,很少有人将人抬回去的。

    小莲是名善良的女子,看不得人家受苦受难,更何况这是碰上了,如果不救回去,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嗯,抬回去。放进轿子里抬回去,我走路。”小莲坚定地说道。

    ……

    狄春一大早就在狄府门口站着,左盼右盼,一直等到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直想睡觉,可是身边的三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却没有片刻的安宁,吵得狄春是又爱又恨。

    “爹,娘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快了!”狄春回道。

    “爹,娘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啊?”

    “应该带了!”

    “爹,我们想娘了,您想娘了没有啊?”

    “想了,连脚趾头都想!!”

    “爹,怎么是连脚趾头都想呢?”

    “因为……”

    ……

    ……

    “爹,娘会不会……”

    “别吵了,你们的娘亲来了!”狄春老远就看到了那顶轿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三个孩子没完没了的问题着实让他头疼。可是令他奇怪的是,他的妻子小莲没有坐在轿子里却是走在轿子旁边。

    “你们两个家伙,怎么能让你们嫂子走路呢?!”狄春瞪着眼睛吓唬两名轿夫,想赢得小莲的好感。

    “相公,快去请老爷,轿子里面坐着的人快要不行了。”小莲顾不上久别的喜悦。

    “哦,好的,夫人。”狄春知道有事,也顾不上说话,转身跑进了府。

    三个孩子喊着娘蜂拥上来,紧紧地抱着小莲的腿再也不放开,小莲蹲了下来,不停地抚摸着三个眼泪汪汪的孩子,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泉水般地涌了出来。她想念狄春,更加想念这三个孩子,如果不是娘家人拦着说要给狄春一些教训的话,恐怕自己早就回来了。

    ……

    轿夫门卫等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抬到了客房之中,又粗手粗脚地将人清洗了一遍,看着像个人样了,便盖上被离开了客房。狄仁杰此时在狄春的引领下来到了客房,一见到躺在被中之人的脸色,便是眉头一皱。

    良久之后,狄仁杰松开了病人的手腕,同时也送了一口气,看了看狄春说道:“没什么大碍,应该是过度的惊吓造成暂时的昏厥,一会儿我来下针,你去按照我写的药方子去抓些药,煎好了让他喝下去。”

    狄仁杰拿起狄春提前准备好的笔墨迅速地写着,墨迹干后狄春便拿了药方子转身而去。狄仁杰却看着这个陌生的人有些纳闷,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将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老爷。”小莲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莲啊,这一路辛苦了你了,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做得很对。”狄仁杰夸赞道。

    小莲的脸上一红,颔首说道:“都是受到老爷的影响,这是小莲应该做的。”

    “好,好,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正要去问你。”狄仁杰说道。

    “老爷请问,小莲知无不答。”小莲以为狄仁杰要问起与狄春生气回娘家的事情。

    “哦,这次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历?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的?”狄仁杰问道。

    “回老爷,是在我从娘家回来的路上遇见的,就在城北三十里那个巨大的坟场。”小莲暗地里送了一口气。

    “坟场!一名健硕的男人,就算是坟场也不至于吓得昏厥过去啊?难道是碰到了什么怪异的事情不成?”狄仁杰还是有些疑问。

    “张环,你去洛阳的驿馆和府衙,查查最近有没有洛阳附近外县的驿卒来过。”狄仁杰吩咐正在门外值守的张环。

    “大人,您怎么就看出来这个人是驿卒,还是附近外县的驿卒的?”张环走进房间,小眼睛眨了眨问道。

    “呵呵,勤学多问是好事。你看,他脚上穿的正是驿卒们经常穿的薄底快靴,当然也不排除江湖人士,他们也常穿这种靴子。再看他的大腿,肌肉线条分明而紧绷,小腿上的肌肉上提,一看就是常年奔走之人。再看他身上的服饰,神都洛阳本城的驿卒穿的是灰黑色的制式袍子,而这人穿的却是青色的。再就是他身上的这个挎包,也是神都洛阳附近驿馆统一样式的,只是面料不同,颜色不同而已。再看他的双手都没有握住缰绳所产生的老茧,也就意味着这人所在的驿馆离洛阳不会太远,如果不是加急的话就用不着骑马,这也是朝廷为了节省开支制定的,不超过百里路程,不是加急的就徒步送呈。所以说……”狄仁杰还未说完便笑着看着张环。

    “凭着这点线索也能分析得出来!大人真乃神人也!”张环学着李元芳的口吻说道。

    “你这小厮,油嘴滑舌。快去办事!”狄仁杰有些哭笑不得。

    狄仁杰的政治、学问、断案非常杰出之外,最擅长的就是医术了,尤其是针灸术,深得学医之人的高度赞扬和钦佩,就连号称“国手”的御医神针刘也赞不绝口。

    当狄仁杰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的时候,病人轻轻地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不说。

    “大人,他这是怎么了,怎么醒了不说话?”小莲有些着急。

    “不要紧,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惊吓过度,我给他开了付安神汤,狄春去办了,喝了之后就会好转。我们先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狄仁杰摆了摆手示意离开房间。

    门外年轻的一男一女站立着,狄仁杰刚出房间就见到了他们,两人拥了上来。

    “大人,听说狄春家大嫂捡到了一个奇怪的病人?”袁客师和齐灵芷两人来到了狄仁杰身旁问道。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客师啊,询问病人的事情就由你去办好了。等病人彻底醒过来以后,你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年纪大了,这用针的事情也是很耗神的,得去休息休息。”狄仁杰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是,大人。您的身体不要紧吧……”袁客师有些担心狄仁杰。

    “无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小莲送我回去,你二人在此守候,病人清醒了就会叫人,在此之前不要去打扰他。也许还有些事情是他需要想明白的。”小莲扶着狄仁杰转身离去。

    病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浑浑噩噩地看着屋顶,若不是还能看到胸口的起伏还以为是具尸体。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费力地扭着脑袋看了看四周的墙。突然,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并且凸了出来,就像即将要死去的金鱼一样,嘴里开始“嗬嗬”地叫着,手臂猛地抬起,指着一处墙。

    “墙,鬼打墙!”病人大叫起来,声音撕心裂肺般。

    时间对于恋爱中的年轻人来说永远是短暂的,无论在哪里,都会成为二人的世界。袁客师和齐灵芷在屋外腻歪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腻歪够,若不是院中还有巡逻的卫士们,恐怕两人会粘在一起。就算是这样也惹来了巡逻卫士们的嗤笑,可是这种嗤笑对于二人来讲几乎是忽略不见,因为他们的眼中看不到除了对方的任何事物。

    正腻歪到兴头上,突然听见客房里面有人大叫了一声,声音打得将二人世界中的他们震醒,两人在瞬间再次对视了一眼,眼光中带着斩不断的依依不舍望向了传出声音的房间。

    “他清醒了!”两人心中想到,于是便急忙冲进屋里,看见病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呆滞,取而代之的是恐惧。而身上的棉被早已经被蹬到了地上,人却缩在了床榻的一角双手乱舞两腿乱蹬不停舞动着。

    袁客师见状急忙上前安抚,本以为病人会渐渐地安静下来,不想这一靠近却惹得病人更加激烈的动作,嘴里还嚷嚷着“鬼,有鬼!”。

    袁客师无防备之下被一脚蹬了个正着,这一脚的力道极大,加之没有准备,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向后翻了两个跟头才算止住去势,弄得灰头土脸。

    齐灵芷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双指一并准确地戳在病人的几个穴位之上。只见刚才还疯狂的病人瞬间平静了下来,眼中的那种恐惧也渐渐消散,双眼无神地望着两人。

    “药来了!”狄春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正看见袁客师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

    “袁护卫怎么在地上躺着啊,小心着凉。”狄春调侃道。

    袁客师红着脸站了起来,接过狄春手中的药,“狄春大哥,还是我来吧!你去看看大人醒了没有,病人这里有情况。”

    狄春“哦”了一声就出了屋子,径直奔向狄仁杰的卧房,跟随狄仁杰多年,狄春是知道老爷的脾气的,如果病人有事情,却没有叫他,是会发火的。

    病人被袁客师捏着嘴灌下了药,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狄仁杰的药很灵,不多时,病人的脸色也红润了很多,呆滞的眼神也渐渐发出了光彩,变得有了些灵气。

    袁客师冲着齐灵芷点点头,只见齐灵芷“啪啪啪”并指一戳,病人僵硬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应该是活动自如了。可是病人看了一眼两人,却还是不说话,仍然缩在墙角,把头一扭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却还在哆嗦着。

    狄春来到了狄仁杰的房间外面,听见里面有人讲话,便问在外面值守的李朗。原来是张环回来了,狄仁杰在休息之前吩咐,只要张环一回来,就立刻叫醒他。

    张环果然带来了预想的消息。病人名叫白怀山,住在洛阳城北部五十余里的一个叫暖水镇的小镇里,在镇上的驿馆当驿卒,会些皮毛功夫,但轻功很是不错,短途奔跑起来不逊于马匹。家里有老父亲、老婆和三个孩子,此次前来洛阳是给洛阳府衙呈送例行的公文。公文交接的时间是早上,交接公文之后人就离开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他,他也应该清醒过来了,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能说的清楚。”狄仁杰说道。

    正说着,狄春敲门进入房间之中,禀报着客房之中的事情。

    “醒过来了就好,神志需要慢慢地恢复,急不得,走吧,一起去看看他。”狄仁杰捋着胡子说道。

    走到门外的时候,看见李朗,便问道:“李朗啊,元芳回来没有?”

    “回大人,李将军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快了,李将军一向很守时的。”李朗答道。

    狄仁杰点着头向白怀山所在的客房走去,汪远洋远远地看见了狄仁杰,便迎了上来施了礼,狄仁杰示意汪远洋和他一起去见见白怀山。

    狄仁杰进了屋子,见白怀山背着人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便向袁客师问道:“他不是醒了吗?”

    “大人,药是已经喝下去了,也清醒了,看样子是不愿意和我们说话。”袁客师无奈地耸了耸肩。

    “白怀山,我是狄仁杰,我想为你再把把脉,你看……”狄仁杰走到榻前柔声地说着。

    “狄大人,您就是神断狄大人?!怪不得能知道我的名字,真是神了。”白怀山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而呆滞的表情一去不返,双眼竟放出了一丝光芒。

    “什么神断,狄仁杰就是一个老头子而已,我就是!”狄仁杰笑了笑说道。

    “大人,真是遇到您我就敢说了。要是碰见别人,恐怕要拿我当疯子的。”白怀山就要下来跪拜磕头,狄仁杰连忙阻止了他,示意他在榻上边休息边说。白怀山连忙感谢着,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位平易近人的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狄仁杰。

    白怀山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嘴皮子很是利索的他在加上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恐怖的气氛顿时大起,也激起了年轻的袁客师和齐灵芷的好奇心。

    狄仁杰听完之后还是默不作声,而齐灵芷和袁客师二人却是微笑着,半信不信的样子,仿佛是刚刚在白虎大街的书坊听了一段说书。

    白怀山开了看四人神态各异的表情,顿时有些失望,说道:“就知道你们不相信,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这位白兄弟,你现在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说如何?”狄仁杰笑着说道。

    白怀山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四人离开了白怀山的客房,回到了狄仁杰的书房。

    狄仁杰问道:“远洋客师灵芷,你们三人是怎么看这件事情?”

    汪远洋摇了摇头,说道:“动用脑筋的事情还是不要找我了,袁护卫应该比我更加适合。”

    袁客师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惹得齐灵芷并指狠狠地戳在了他的腰眼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了,破绽太多,除非是到现场去看看,否则我是不相信的。”袁客师强忍住腰间的疼痛说道。

    “看看也好,你在府上做护卫的这段时间也是把你憋坏了,出去走走吧,灵芷也一起去吧。”狄仁杰笑着说道,他明白了袁客师的意思。

    “是,大人,我这就去看看!”袁客师挑衅地瞄了一眼身边的齐灵芷,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汪大哥,你看你都不教给我这种轻身功夫,却教给了他。”齐灵芷嘟着嘴说道。

    “灵芷啊,先别说这个了,你再不走的话就追不上他了。”汪远洋连忙岔开话题。

    “路上小心……”狄仁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齐灵芷上身微微晃动,便也不见了踪影。

    “好俊的轻功,看来元芳也没少下功夫啊。”汪远洋称赞道。

    狄仁杰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两名活泼的年轻人的功夫称赞着。

    “好啊,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敢于冒险的精神,年轻真好!”狄仁杰也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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