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狱卒匆匆跑来,嘴里喊着,“大人,相爷来了。”
毛泰璋惊得长大了嘴,卓知非来了?
卓知非仍旧是质彬彬的模样,说起话来一派春风,“我听说毛大人在牢中办案,我想是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便过来看看。”卓知非何等锐利的眼神,已经看到半个身子躲在易慎行身后的许言,不由得挑高了眉毛,“这位是?”
许言微微低着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易慎行迎上卓知非探寻的目光,“我府上的人。”
显然,卓知非并不相信这敷衍的答复,但他也不追究,“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言身上,她轻轻咳了一声,卓知非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她的思路,她不想也不懂得该如何和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说话,干脆就直接问牢头,说:“那名个子很高的狱卒叫什么?”
牢头看了看卓知非,又看了看毛泰璋,两人面色如常,连忙点头哈腰,“韩伟。”
“多大年纪?”
“三十四。”
“干了多久?”
“五六年了。”
“他家里还有别人吗?”
“就他一个人。三四年前倒是娶过一个老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婆跟人跑了。”
“老婆跑了?”许言重复着,她眼角余光瞥到易慎行脸色肃穆,左手握紧了剑柄,许言心里雀跃,果然是好运气,到大牢一次就天上掉馅饼了,“带他过来吧。”
牢头又看向卓知非和毛泰璋,卓知非一脸平静完全是看戏的表情,没有开口的打算,毛泰璋虽然不明就里,但却点头,今天是最后的破案期限,死马当活马医吧。
韩伟走过来行礼,仍旧是习惯性的佝偻着背站着。他对自己的身高很不满?
许言打量着她,身高在一米九以上,体格非常健壮,左手握刀,指节长而有力,身上有酒气,左手袖口线头有些松动。动作有些拘谨,但姿态放松,脸微微下垂,掩住眼神,背微微有些佝偻着。许言面对韩伟站好,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许久都不说话。许言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让韩伟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嘴唇动了几动,忍住了没说话。
许言微微一笑,声音很轻柔地问:“你叫韩伟?”
“是。”
“多大年纪?”
“三十四。”
“成亲了?”问这话的时候,韩伟肩头有些紧张,但立刻放松下来,“嗯。”
“有孩子吗?”
“没有。”
“是你的问题?”许言见韩伟脸色微变接着说:“还是你妻子的问题?”
韩伟握刀的手明显用力,额头青筋若隐若现,没有回答,只是更低地低下头。
许言心里知道蒙对了主题,继续火上浇油,“你父母呢?”
“已经过世。”
“兄弟姐妹呢?”
“我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许言突然抬高了声音,“你妻子去哪里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去她娘家找过……”
“你杀了她对不对?”
“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八道,毛大人去她家乡找过,她已经三年没回过娘家了,试问一个弱女子,不在夫家,也不会娘家,她能在哪里?”反正不需要负法律责任,许言说谎根本就不打草稿,引得在场几人纷纷看看她。尤其是卓知非,扬起浓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言说话都不脸红,许言回瞪他探究的目光后仍旧直直地看着韩伟,心里嘀咕一句,“不懂得交叉询问的古人,真正是无法交流。”
“我哪里知道?我也想找到她。”
“让我猜一下,她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家境普通,这样的女子,即便无法嫁入豪门,总可嫁入小康之家,怎么选都选不到你,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嫁给你?”连环杀手大多会选择同一类型的目标,这几个关键词都可以安到被害人身上,许言挑高眉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韩伟,“眉毛寡淡,口鼻过大,一副无福无寿也无财的样貌,身材还健壮高大的像头牛,您这副样子,难怪是要三十多岁才能娶到媳妇,还是娶了那样一个媳妇。”
易慎行大约知道许言是在刺激韩伟,但他看到韩伟的手紧紧握成拳,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让我再猜猜她为什么嫁给你?你没有钱、没有好的工作、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化。”唉,许言在心里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矮矬穷吧,不,应该叫高矬穷,“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因为婚前失贞才嫁你?”
许言的话像一颗炸弹,炸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好像她只是随口胡说,但看韩伟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本来本着有病乱投医心态的毛泰璋顿时觉得此案告破在即了,脸上露出明显的放松情绪。
韩伟嗓音粗哑,喊道:“我,我,妻子已经失踪,你为什么侮辱她?”
许言摇头叹道:“所谓侮辱是无中生有小事化大的猜测,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会是侮辱?你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呢?你妻子的为人,也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没有说谎!”韩伟吼叫的声音经四壁回音,显得更加可怖。
“那我问你,你妻子去哪儿了?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韩伟哑口无言。
许言一字一句的说:“让我来告诉你,她受不了生活的清苦,与情人私奔了。”
韩伟颓然倒地。
“所以,所以你恨那些在你看来勾三搭四不守妇德的女人对不对?你气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你天天夜里都做梦梦见女人,梦见那些和你妻子一样身材高挑的女人,你一面幻想着她们就是你的妻子,一面又对她们借腹生子咬牙切齿对不对?你将他们拖到荒郊野岭侵犯她们然后用左手扼死对不对?你用你腰间的佩刀,一刀切下她们的左胸对不对?你甚至切开她们的小腹,想拿走他们腹中不干净的东西,是孩子,对不对?”
韩伟暴起,随手抽出佩刀,“对,是我杀了她们,她们都该死,死一百次也不够。”
许言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害怕。六条人命,是要他还的时候了。许言性格中有极端黑暗的一面,在她看来,杀人就该偿命。
易慎行扶了许言一把,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你怎么了?”
许是太久没这样劳累,许言头有些微微的疼,一跳一跳的难受,她微笑看着易慎行,轻轻摇头。这算什么?以前她熬个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情况也是有的,只是小拾儿这具身体太过羸弱,害她体力不支。
毛泰璋看着眼前风云突变,惊讶全都写在脸上,卓知非虽然维持了面色如常,眼睛却直直盯着许言,似乎要看穿她。这个女子是谁?只是几句话就让韩伟束手就擒?看来不是易慎行家人那么简单,卓知非眼睛微微眯着,掩饰着探寻的目光。
“看来,那个人与本案无关的。”许言轻声说。
易慎行轻轻嘘了一声,并不搭话,朝着卓知非和毛泰璋行礼,说:“属下要先行告退了。”
凶手已经落网,之后就是洛州府衙的工作了,毛泰璋用眼神征询了卓知非的意见,见他没有反对,就挥手放易慎行离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