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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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坐回马车,纪嫣然将嘴附在许言耳边,轻声说:“车里有血腥味。”

    许言一惊,深深呼吸,似乎真的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在空气中悬浮,她连忙伸手摸了摸车尾的坐垫。果然,借着透进来的光,她指尖有一丝可疑的红色。许言握紧坐垫,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但座垫上有血,车身也有一粒微小的红色。毫无疑问,这血是刚刚那人留下的,血滴有没有可能露在车外?有没有可能被那个易统领发现?有没有可能……许言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她撩开窗帘,已经看到高大的城门,那个易统领会在哪里吗?她下意识的将坐垫抱进怀里。怎么办?许言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易统领说了,既然是泰昌号的马车,可畅通无阻。”听到这话,许言有喜极而泣的痛快,看来那个易统领只是随口一问,自己是想多了。

    许言吩咐车夫仍旧走角门,她想悄悄的带纪嫣然到自己住的院子住一宿。只是……许言抬头,墙角处果然站着一个人,此人背光而立,看不清样子,只看得清他身量大约180公分,不算健壮,甚至有些瘦削。

    许言吩咐柳儿将纪嫣然带进门后,才开口问:“你是谁?”那个影子慢慢走近,近到许言连忙退后两步靠在门上,她又问:“你是谁?”

    “他是谁?”是他,冷冽的声音响起,许言立刻就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易统领,此刻他的脸被月光照亮,许言看到一张年轻的俊脸,并没有军人的粗狂气质,一张脸白净的近乎病态,黑色的瞳仁泛着清冷、孤傲的亮光。

    许言退无可退,也不想解释,低声吼着,“你救得了我吗?”等到你冲进马车,我怕是已经被割裂了喉咙吧?就算是有现代化的狙击枪,请问哪个神射手敢打包票能一枪命中掩在她身后的目标,还要保证人质不被祸及?谁也不敢保证,所以她要自救。

    他大约也没想到许言压根就不解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就淹没在黑暗中,“你可能救了不该救的人。”

    “至少,我救了自己和朋友。”许言见他转身欲走,脱口而出,“你叫什么?”话出口很容易,许言咬着嘴唇后悔。

    那个影子顿了顿,“易慎行。”

    虽然谈不上受了惊吓,但许言这一觉睡得非常不踏实,那个纠缠了她许多年的梦再一次出现。祁菲浑身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呢喃着,“言言,我疼,言言,我疼……”

    祁菲是许言少年好友,美丽聪慧的钢琴公主。在许言进入检察院工作的那一年,她接到国外艺术学府的入学通知,祁菲告诉许言的时候,美丽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说:“言言,你不要想我哦,但是也不能忘了我哦。”就是在那天晚上,祁菲被车撞伤,还没送到医院就去了。许言陪同祁菲的父母去交警大队处理事故,她听到大队长一字一句的说:“车主出于恐慌、报复的心理,在撞人后反复碾压死者,以致死亡。”反复碾压?祁菲柔弱的身躯如何承受繁复碾压这四个字?濒死的那一刻她该怎样的痛、怎样的害怕?许言整颗心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用力呼吸、再用力呼吸,仍觉得自己鼻腔、口腔、胸腔闷痛的几乎令她晕眩。从那时起,许言开始读犯罪心理学的课程,也从那时起,许言几乎天天做梦,祁菲在血泊中朝她伸出手,“言言,我疼。”

    许言挣扎一下从梦里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她抱着柔软的被子,嘤嘤地哭了起来。菲菲,我怎么才能帮你?你的案子我不敢接,案卷不敢看,庭审不敢参加,甚至宁愿办一些杀人强奸对女性而言心理负担很重的案件也不肯接一个交通肇事、危险驾驶的案子,至今好友竟然没有勇气为你伸张正义,所以你才不肯原谅我,才一次次的进入我的梦境对吧?许言越哭越难过,似乎是要将多年来的不安和恐慌全部哭出来。

    睡在外间的柳儿听到许言低泣的声音,连忙披上衣服走了进来,“小姐,你怎么了?”柳儿看到许言缩在床榻的一角,哭得身体微微颤抖。以前的许言经常这样哭,但从一年前落水后就再也没看到她的眼泪,虽然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她无从得知,但希望小姐能保持现在这样坚强而不张扬的样子,她不会又变回到以前的样子吧?柳儿心里一慌,连忙走过去,跪坐在床上,低声喊着,“是做恶梦了吗?”

    许言早熟且内敛,工作更赋予她一副坚强的神经,她极少有这种情绪失控的时候,即便面对的是柳儿,许言也有些尴尬,连忙用被子掩住脸,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帮我倒杯水。”

    许言接过水杯,并不喝,只是捏紧杯子,水的热气透过指尖一点点传到她身上,慢慢驱赶走梦带来的恐惧。她朝着柳儿歉意的一笑,“没事,你去睡吧。”

    柳儿摇头,“我还是陪着小姐吧。”

    久久的,许言不说话、也不动,只盯着在床前打地铺的柳儿的背影,就这样枯坐了好一会儿,重重跌到床上,晕了过去。晕倒前,她听到柳儿尖锐的叫声,“小姐。”

    许言睡得很不安稳,被各种梦境惊扰,她梦到了很多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祁菲、同事、同学,她还梦见自己的办公室、梦见堆积成山的卷宗,梦见一楼保安的笑脸、梦见那个涉黑案件主犯锃亮的光头。

    “祁菲、菲菲……”床上的许言无意识的呢喃着,任曦黑眸一暗,祁飞?是谁?他低声叮嘱柳儿,“若是醒了,马上来通知我。”他顿了顿又说:“我会叫凌峰过来保护你们。”那晚的事,虽然柳儿不肯透露一个字,但他也能知道一点。许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仇人,但不代表他的仇人或者许家、任家的仇人不会对许言下手。

    白非走进院子,朝任曦拱了拱手,说:“卓相差人来请您。”

    任曦不解。卓知非出生官宦世家,刚过三十就任当朝宰相,官居一品,是南国官之首,虽然两人在幼年时候曾是同窗,但成年后一个入朝为官、一个经营商行,已经多年未见,不知道卓知非派人来请自己是为了什么?虽然心中揣测,但当朝一品大员的邀请,他也不能拒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