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垂眼看了看几步开外的面具,心中一瞬间转过许多想法。当年是他发誓不回中原,并且让东方不败看见他就赶回去;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有点反过来了?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东方不败心计深沉,特地演一出戏看他反应也未可知。他若是轻易就承认,未免显得居心叵测。
“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他平静道。
东方不败直直地盯着神色不变的卫阳,突然间说了一句:“果然是你。”然后他往边上一瞥,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第三个人的存在。“许久不见,你这是换了个小仆?”语气平平,味道却不太对。
换成是以前或者换一个人,林平之都有可能气得跳脚。但自他知道红衣人是东方不败后,就聪明地闭上了嘴。所以此时听了这句,一个字也没吭——况且东方不败根本不是在对他说话啊!
卫阳目光略有闪动。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指向性了——谁没事儿记得别人家仆人长啥样?“一个人更方便,我就让他回去了。”
东方不败闻言,深深地看了卫阳一眼。卫阳之前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离了仆人是不能活的;等到下江南回来以后就有些变化,现在则是更彻底了。“你变了不少,”他说,“还不止这些。”
曲洋在衡山也算闹了点事,自然要禀告他。相比于教中长老和正道武林结交,一直神隐的副教主终于出现才更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他那时就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但没一种可能是这样的——要么就是卫阳卷土重来,目标教主之位;要么就是卫阳醉心练武,已经不在意其他任何事情。
无论怎么说,卫阳武功大进都是真的,一般人还不能准确看出水平。至于卫阳回来到底想做什么……
东方不败又看了一眼林平之,突然明白了。之前是他想歪,卫阳带着林平之在身边,并不是那种关系,而是有意收林平之做徒弟。“真让我意外,你在苦寒之地住了些年,这脾气竟然愈来愈好了。”他眼神毒辣武功高强,当然看得出林平之的资质如何;以卫家的剑法,完全该找更好的。
“那也要分人。”卫阳回答,目光从江边上扫过。显而易见,他对嵩山派的脾气就好不了。
东方不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道:“虽说早知正道武林也不过如此,但知晓嵩山派联合了泰山派在此地设伏,可真是叫我也大开眼界。”
“原来如此。”卫阳点点头。这地方在山东境内,的确是离泰山更近;以天门道人的实力,恐怕也只有听嵩山派的话,所以带队的是费彬。“忘了问,”他突然提高声音,“你二师兄过得如何了?”
在卫阳和东方不败说话的当儿,日月教众已经控制了形势,大有一举歼灭之感。他们人多势众,加之还有教主坐镇,各个奋勇无比。
反观费彬,他武功实在不弱,奈何日月教是群攻;就算极力招架,依然险象环生。这时候卫阳还给他来这么一句,他气死的心都有了。
丁勉已然成了个废人,还有过得如何一说?傻子都知道的事情,偏偏这么问,居心何在?
费彬脑里正转过这一个念头,就察觉到内息鼓荡翻涌,喉头顿时一甜,身形动作跟着一滞。这错误在平时还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周围有五六个人的时候就很要命了——趁此机会,一条虎虎生风的铜棍抽在了他小腿腓骨上,他顿时就跪了下去。
看着日月教众把人都押起来(费彬还在骂骂咧咧),东方不败忍不住笑了。“我以前还不知道,你光用一句话就能把人气死。”
“是他自己太不中用。”卫阳更不客气。“嵩山派急功近利,自然容易被激怒。”
此时,有教众飞身上闸来,问东方不败那些人怎么处置。也就是在同时,远处掠出了两条灰色人影。
东方不败目光一闪,就向前走了两步。“左冷禅拉的救兵来了。”左冷禅肯定知道,他这次再折的话,嵩山派十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再掉面子也得搬救兵。
“哦?”卫阳转头。等认出来人之后,他的笑容就变得颇有深意:“是他拉来的不错,但是不是救兵,就有待商榷了。”
林平之听他们俩的语气,只觉得背后一寒。好像有人要倒霉,不是他的错觉吧?
来的两人都是干瘦的小老头。他们穿着十分普通的灰布衣服,其中一个还系了头巾。仔细一点就能看出,那其实是个和尚。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别来无恙?”卫阳先开口。江边还有许多人,时机比较微妙,他开口比东方不败合适。
方证双手合十,向东方不败点头,然后念了声阿弥陀佛。“小友多年不见,却是比以前更意气风发了。”
“哪里,大师和道长才是老当益壮。”卫阳接着说,然后话锋一转:“这微末小事,也能劳动二位出马,实在是让人惶恐。”
方证和冲虚对视了一眼,然后冲虚道:“衡山的消息传来后,我就直奔少室山去了。后来左掌门也上了山,说是要联合武林正道,抓那个武功高强的魔头——也就是你。”
卫阳眉毛一轩。他面子已经大到可以让全武林开个除魔大会了吗?
“当年我们不想看到武林动荡,如今也是一样。”方证接过话头,“何况卫家行事素来低调,你如今也是初回中原,算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真要说起来,左掌门逼人太甚,青城派余观主也是……”他叹了口气,显然看到了林平之。
“所以我们自然没有同意。但我们不愿意,也不能拦着愿意去的人。”冲虚喟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左掌门起了防人之心,等他们出发之后我们才接到消息,故而来晚了。”
这就是说,不是左冷禅叫的人了。“大师和方丈慈悲为怀,我向来也是知道的。”卫阳说,同时在估摸着少林和武当的立场。
这两派虽不同意左冷禅的主张,但也肯定不偏帮日月教。总结一下,难道是来和稀泥的?但他们日月教现在占了上风,调和其实算变相吃亏。
“但也真是来晚了。”东方不败的想法和卫阳差不多,知道这时候该他开口。而且不得不说,相比于卫阳,想叫他吃亏或者退让根本不可能。“不管来的什么人,他们之前都意图对我教副教主不利。”言下之意就是,谁先动手,谁就该负责任;输了就找别人来帮忙,那是过家家而不是江湖!
方证和冲虚都感到有些头疼。
左冷禅自作自受,他们也不想管。但嵩山派在武林中也算大有名望,就一下子全败在了日月教手里,他们整个正道都要跟着丢脸。平时小打小闹他们可以当没看见,可左冷禅这一巴掌自取其辱不仅仅打了嵩山派啊!虽然武林内部勾心斗角,大家心知肚明,但闹到面子上谁都不好看。
从另一方面说,东方不败的情况也很类似。平日里争斗死人他不见得计较,但欺到卫阳头上就不得不管了——虽然卫家近十几年销声匿迹,但之前的深厚基础并没有完全消失;卫阳在登位过程中出了大力,众所皆知;东方不败亲自封的副教主,还声明只要他当教主一天、副教主都是留给卫阳的——
所以东方不败当然要出手。不仅要出,而且做得越大越好。日月教只会觉得教主义气深厚,那些之前揣测东方不败过河拆桥的人也会心虚,从哪边说都是好处。
相比之下,留给方证和冲虚的只能用烂摊子来形容,还是不得不收拾的那种。
“这些人不堪大用,便是养着也浪费粮食。”卫阳忽然说。
东方不败侧眼,立刻就明白卫阳在说什么。
日月教大胜嵩山派,还没处置下去。如果按照正常的做法,定然是要拉回去关进地牢的。但方证冲虚来了,也不太好撕破脸。
可这么放人是纵虎归山,只能让他们真“不堪大用”了。也不用彻底端掉嵩山派,只一步步地断了左冷禅的臂膀,嵩山派几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更不用说报复日月教回来了。
这世上,也只有这一个人,
方证和冲虚也都听出了这言外之意。说句实话,让他们坐看嵩山派一步步做大,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等嵩山派对付完日月教,下一步就该对付他们了。现在日月教占了优势,对手下败将做点什么,也不太意外,他们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对他们没坏处,反而有好处——面子保住了,隐患消掉了,还不用他们动手。
一时间闸上寂静无声,默契尽在不言中。
这一日过后,嵩山派元气大伤。外人看着派中子弟没大少,但大多废了经脉之类,武功难有大成。至于被刘正风拿走的五岳令旗,自然也不会还给他们,而是重新选了一遍。泰山派也受了重创,恒山派定逸师太要养伤,华山派岳不群想要也不敢要,最后到了衡山派莫大先生的手里。莫大先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不爱挑事,倒是天下太平了。
于此相对的,卫阳挟着一个人也轻易脱了嵩山派的埋伏,轻功被人赞为天下第一。一袖子震断丁勉和余沧海的脊骨,可见内功也很深厚。这在武林中传成了私底下的笑谈,说是人不正身也正不了。
然而,当日东方不败招摇的红衣也被人注意到了。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众闲人又开始揣测,卫阳这种直逼天下第一的劲头会不会让东方不败改了主意、心生忌惮。但黑木崖上风平浪静,却是一点响动也没有。
至于卫阳,他可不知道他一蝴蝶翅膀把事情扇得完全变了样。在少室山住了几日之后,他就打算回西域。他太久未入中原,才知道被囚于铜室的任我行早已发狂而死,向问天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任盈盈,年岁尚小,已被东方不败暗中送下黑木崖,另找人抚养,如今就是普通无二的小姐。如此说来,东方不败既已知道他回了中原,他还是趁早走了为妙。
西入关口,峡谷陡峭险峻,瀑布轰然奔腾,远山水雾迷蒙,让人胸臆为之一广。
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这里,林平之在马道上极目远眺。他在福州时也出过几次远门,但没一次到的是这样的地方——山高水险,人迹罕至;相比说是穷山恶谷,却是壮丽磅礴的感觉更多些。“这地方真美。”他由衷地说。
“所以你这就是一定要跟着我了?”卫阳开玩笑。自从他发现林平之脸皮薄以后,就起了兴致,隔三岔五逗一下。
林平之觉得,高手归高手,但也有坏毛病,就比如时不时口头上滑溜几把。他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在卫阳反驳费彬的时候,他就该看出来,卫阳就是那样的人啊!
卫阳看林平之把脸撇到一边,正待再说两句,却突然注意到对面山壁上一丝红影闪过。因为水雾很大,红影又极快,以至于以他的眼力也觉得隐隐约约的。
……莫不是东方?卫阳想了想,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傲江湖结局完~
所以主角的风清扬五颗星是这么补上去的,以及救人n命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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