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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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苏旋聊城破伏

    说是金盆洗手大会,刘正风这个衡山派的正主儿手没洗成,还折了亲人弟子;恒山派定逸师太落了个内伤,实力大打折扣;嵩山派趾高气昂地来,丧家之犬般地走;泰山派天门道长敢怒不敢言,一个字没多说;华山派全程围观,只岳不群出了个声而已。

    这堂堂五岳剑派的会,最终做主的却是个重出江湖的魔教中人,叫他们脸往哪里搁?

    因此,五岳剑派自身断然是不会宣扬出去的。只是刘正风所邀者众,除了五岳剑派,还有其他门派。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的青城派就先不提了,其他诸如塞北明驼之类的腌舎人物也不少。他们可不管什么五岳剑派的面子,一时间鬼面罗刹之名人尽皆知。

    至于卫阳自己,轻松就让余沧海招出了林震南夫妇的下落。只是夫妻两人被青城派从东南掳来,一路劳顿不说,还受了许多折磨,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知道自己已然活不成,林震南交代了林平之遗言,又拼了命托孤给卫阳,就两眼一闭,去了。

    父母仙逝,林平之大肆恸哭,卫阳就在一地人仰马翻的青城派弟子中看着他。说实话,他是对林家心生恻隐,但林平之资质一般;别说和他比,在有名号的门派中也只是个中下水平。不然,既能了了林震南心愿,也能做了他想做的事,岂不是很好?

    “别哭了。”卫阳最后道。“既然已经如此,就寻块好地葬了罢。”

    一天之内遭如此大变,别说是林平之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换成是别人也自是要伤恸的。但卫阳一开口,林平之就止了哭声,带着浓浓鼻音道:“卫大侠对林家大恩大德,小子没齿难忘!等让父母入土为安后,小子就是卫家的一条狗!”他素来自傲,能说出这话,显然已经心死已至心狠了。

    “说了我不是大侠。”卫阳颇感头痛。“而且卫家就剩我一个,不需要看门的。”正因为毫无牵挂,他出手也就不像刘正风一样,处处掣肘。“你若是另有去处,大可以投靠了去。我常年居于西域,天气极寒,荒凉偏僻,恐怕你吃不消。”

    这话听在林平之耳朵里,就是要赶他走了,不由得大为惊慌。“小子四代单传,双亲已故,只洛阳有一门外戚。如今林家家破人亡,小子深知人情冷暖,再去也不过是仰人鼻息。便是您不介意这举手之劳,但为了父亲遗命,小子也定当跟着您。”说着就猛磕头。

    林震南也是个人精,卫阳心忖。不叫儿子去寻洛阳外祖,却偏让跟着他。报恩也有很多种方式,但唯有留在他身边才能安全,乃至于有出息——

    青城派图谋林家剑谱,其他武林中人也闻风而至;林平之外祖虽说有个洛阳金刀门,但也不见得能护得林平之十万周全,更兼也可能让林平之交出剑谱。相比之下,他武功已经十分高强,绝不可能半路去练别家的剑法;更何况目前看来,林家家传的辟邪剑谱显然不顶用。林平之跟着他,便是只学些皮毛,也比他人强得多。

    父母爱子之心拳拳,临终托孤也不能当算计。再看林平之,语气坚决,不几下头上就见了红,大有他不答应就撞死自己的趋势。

    “算啦,能吃得了苦就跟着吧。”卫阳最后松了口。看这小子的狠劲,落到那些自诩武林正派的人手里八成要长歪。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他既然管了这件事,就当送佛送到西好了。

    林平之在跟着青城派上衡山的途中,从他们手里抢回了原来福威镖局的几箱财宝,倒也体体面面地把林震南夫妇葬了。不过为了避免遭人觊觎,他没有立碑,只在两边栽下了两株松树为记。

    这事办妥以后,两人一路乘船沿着湘水溯流而上。卫阳准备到洞庭湖后从长江到扬州镇江一带,再沿着京杭大运河北上,端得是一路赏景的意思。本来他就不怎么着急,要不也不会在西湖亭子边上喝小酒了。如今他这一出场就足够轰动,更不用他去找别人,只等别人自己找上门即可。

    林平之当日在人群后,把卫阳那轻飘飘的动作瞧了个真真儿的,自然殊无异议。他出身近海,水性也有,坐船也适应。前几日他只闷着声不说话,一半是哀恸一半是被吓着了;后来见卫阳心平气和,不真把他当小厮使唤,也并不像在衡山上一样摆架子,竟也能渐渐地多说几句。

    虽然卫阳已经放话出去,谁想来找都随便,但这一路竟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顺利平静得简直过分。他不由觉得,要么是大家都被嵩山派和余沧海的下场吓惨了,要么就是有人在其中作梗。

    但说实话,武林中有的是谨小慎微的人,更多的则是胆子大到无法无天的家伙。而且正道武林和日月教相斗逾百年,谁是谁非早就说不清了,但像嵩山派那样持“只要是魔教就必须一网打尽”心思的人也绝不少。

    真要说起来,嵩山派动手心狠手辣,日月教也绝不输阵,反正都是刀剑拳脚见真章。只不过,左冷禅意图挑起更大的矛盾以获取武林盟主的地位,其心可诛。加之他气度狭小,心计龌蹉,武功路数也是走的阴狠路子;一个武林正派掌门做到这种地步,只显得比日月教更落下乘。

    所以,这平静的形势看起来,更像是辩雨前的平静。左冷禅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林家唯一一个后人跟在他身边,想要辟邪剑谱的也肯定会冒险一试。

    这些为了剑谱或者盟主地位的争斗,卫阳只觉得无聊透顶。许是他在西域待得太久了,再见腥风血雨的江湖,便十分不耐烦了。想当年,他也是真想当教主的……

    罢了,事情做完还是早胸西域罢!

    “瞧,大哥,前头有些高大的水闸影子,想必我们快到东平湖了。聊城一过,不日便可到京师。”林平之立在船头,忽而转头向卫阳道。他一路上倒也尽心尽力地打听了沿途景色和路线之类的事项,力图让自己显得更尽心些;不然他一个锦绣公子哥儿,哪里知道水路如何?

    卫阳斜倚在船舱的软榻上,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我已看到了。外头风大,你也进来歇着罢。”林平之那敬称他怎么叫也改不掉,所以取了个折中方案,含混地叫声大哥也就算了。

    林平之朗声应了,折身回舱。瞧见桌上茶水瓜果未曾动过,他又道:“大哥可是不喜欢?待船公靠岸后,小弟亲去寻点好的来。”

    卫阳为此说过林平之几句,但后者素行依旧,也就随着去了。此时听见这话,他只笑了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你轻功如何?”

    “这……”林平之一瞬间俊脸涨红。

    换成是三个月以前,他定能十分骄傲地说自己轻功一流;但这三月给他长了太多见识,他知道他的武功实在是再差也没有了。少年人好面子,他当然羞惭。只是他也知道,卫阳并不是要折辱他,只是顺口一问罢了。

    想到这里,林平之就镇定了一些。“小弟只学过一些家传剑法的皮毛。”

    卫阳点头。“明白了。”骄傲也要看本事的,若本事太差,那就是自大了。虽然林平之还没脱去少年人的心性,但最近也算有肖进了。若能坚持下去,也不见得不能成功。

    林平之一头雾水。这谈话是怎么回事?

    但卫阳没解释,而是岔开了话题。“若你将来定要跟我去西域,那这一路走的水路,能看就多看些。”

    “……我们不回来了吗?”林平之大为吃惊。他以为卫阳就算惯常住在西域,偶尔也会回中原呢!

    卫阳看出了他的那点心思。“我这次到中原已然是破了誓,自然不会再回来。不过你嘛,”他瞥了一眼,“当然不在此限。只不过,若你回了中原,那我们就算两清了。”

    林平之听出他不是在开玩笑,眉头微微动了下,就道:“小弟发过的誓,绝没有反悔的道理!”他年轻意气,心思纯正,比卫阳还有些大侠气。

    卫阳眉梢一动,但被面具挡住了。

    林平之见他不说话,在心里把自己的回答翻来覆去思考了两遍,也没觉出什么问题来。于是他小心地问:“以后不再回中原,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自然是见几个老朋友。”卫阳回答。比如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留个口信。不然就和上一次一样,武林人士竟然都以为他被东方不败杀了,这可真……

    想到这里,卫阳耳里突然捕捉到极细微的簌簌轻响。船只靠近水闸,速度放慢,已经可以看清岸边满满的都是一人来高的篙草,那声响就是草叶相互摩擦带起来的。朗日当空,隐约可见里头一丝锐利的光芒闪过。

    说什么来什么,卫阳一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船舱里一飞而出,在水面中央高低向前,起落时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说几乎是因为,他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人,正是林平之。

    “糟糕,还没动手就被发现了!”草丛里头顿时有人骂了句粗口。

    “废话什么,还不赶紧放箭!”第二个人大声喝道。

    一时间,两岸万箭齐发。若卫阳还在那船上,早已成了个刺猬。不过他现在情况也不算特别乐观,因为水闸通常修建在江面相对狭小之处,弓弩力道大一些的话,足以射到江心。如果他一个人,大可以用内力反震回去;只是要照看林平之周全,就必须费力些。

    林平之是个乖觉的,果真一声也不吭,只是微微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的紧张。同时他又想到,卫阳定然是预料到会有人明的不过来暗的,之前才问他轻功如何,不由得更加佩服了几分。

    卫阳在箭雨中腾挪闪躲,直奔水闸。他估摸着这动手的肯定是嵩山派的人,想要给他来个宁错杀不放过。水闸处的江面固然最窄,但水闸上面还有官府驻扎养护的兵士呢!这些人论武功自然不行,但就算是左冷禅,也断然做不出全杀了的决定——闸门乱开就该发洪水了,谁负得起责任?

    这个问题,卫阳知道,带头伏击的费彬却忘记了。不过这也不怪他,因为照武林中惯常的习气,求助官府会为众人所耻笑,所以有什么仇恨纠纷都是用武林方法来解决。这时候他看着卫阳一路往水闸飞去,一下子猜了出来,瞬间气急败坏:“堂堂魔教长老,竟然用如此令人不齿的手段!”

    他这话带了内力,方圆二三里都听得见,水面隐隐起了纹路。

    卫阳没睬他,等到双脚落了实地,才朗声笑道:“你既知我是魔教,又何来堂堂一说?既是魔教,做事又何必堂堂?依着费老弟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放箭,定然也不是冷箭、不是偷袭,是堂堂之举,对吧?再说了,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看看风景也有错不成?”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我现在愈来愈担心左冷禅了。师弟连话也说不清,要他那个做掌门师兄的有何用?”

    这话一出,别说是埋伏的嵩山派弟子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就连林平之也愣了。好似条条都在理,但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看了看周围,正好看到闸上的官兵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喝止还是该逃跑。

    费彬气得跺脚。他这次奉了左冷禅之命,无论任何代价,一定要杀了这个心腹大患。但是现在……他咬着牙,飞快思考继续的可能性。

    但还没等他想出来,后面就接连响起了哎呀之声。费彬顿时凛神,暗道大事不妙——他们埋伏了卫阳,但还有人埋伏了他们!

    实际上,嵩山派的埋伏后面不仅有人,还特别多。左冷禅得陇望蜀,意图成为新的武林泰斗;因此嵩山派暗中纠结各方势力,实力早就是五岳剑派中最强的,直逼少林武当。可这会儿突然冒出来的人,却足足是他们的四五倍。箭本是远程攻击所用,在密匝匝的水草丛里只能碍事;嵩山派众人背水受敌,不一会儿就显了败象。

    “……这……”林平之完全没料到这种阵仗,震惊到说不出话。

    卫阳一开始也很惊讶,但他马上就明白了。虽然嵩山派在暗中算计他,但也有人在暗中帮他的忙。至于这人是谁,明摆着——能调动这么多日月教众的,只有教主东方不败一个!

    就在这时,一袭红衣飘然而至。“就算我不来也不会有事,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就算两人十几年没见过面,东方不败还换了身红衣和嗓音,卫阳也认出,这人正是东方不败,一时半会儿没接话。他和东方不败关系向来街,后来是好了一点,也绝对称不上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再加上,他走的时候还发过誓,决不再回中原;所以,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地出面救他还真在他意料之外,不知道接下来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什么。

    “我以为你真不回来了。”东方不败注视着卫阳,突然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林平之觉得这男人的声线娇柔,还有点幽幽之意;不仅如此,竟然还穿了一件苏绣纱衣!他现在还不认识东方不败,只知道这人武功一定很高,而且似乎是卫阳的熟识,所以只当是自己错觉。他拿不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就悄悄地往卫阳身后靠了靠。

    “教主说笑了。”卫阳终于开了口,“回来的只有鬼面而已。”东方不败似乎不想杀他,但气趁像也不太对,他还是小心为妙。

    教主?林平之顿时大骇。这人就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

    “你在说这面具?”东方不败笑了一声。也未见他如何动作,一丝银光闪过,那张凶恶的面具就从中间裂了条缝,跌落成了地上的两半。“现在呢,又如何?”

    就算林平之之前被吓住了,现在也没忍住往前探了探脖子。他好奇卫阳的容貌已经很久,也做好了看到一条丑陋刀疤之类的准备,结果这一看,瞬间惊艳了——

    脸和面具完全是两个极端啊!那到底戴面具做什么,玩儿他们所有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子表示,他分分钟要被教主射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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