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坐起身子,只觉头疼愈裂。
仿佛梦里和谁狠狠的打了一架,又好像有人拖着自己,不住叫着“救命……”
陆天麟苦笑,昨日午时吃醉了酒,迷迷糊糊的竟是回到了竹楼里,不独没有等到宁儿和孩儿,反是做了个这么怪异的梦。
以手撑地想要坐起,却在看到周围的景象时,一下愣在当地:
却是这栋全部自己一手搭建的吊脚楼,此时已是一片狼藉、面目全非。
是谁,竟敢这般糟蹋自己的家——不独楼梯碎掉了一半,就是阁门也完全倒塌!
陆天麟顿时怒气勃发,起身要往外走,却在注目到残存的墙壁上挂着的一枚玉佩时又站住脚,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脖子——确然是空空的。
不由扶额,果然醉的太狠了吗?竟是一点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玉佩摘下来,还挂在那边墙壁上的。还有这般混乱的景象,恐怕,也是自己喝醉时所为?!
当下不及细想,伸手摘下玉佩挂回颈上,默默在竹楼内驻足半晌,心里又是懊恼又是不舍——
果然醉酒误事,若是宁儿回来,定然会不开心,好好的家,弄成了这个样子!
“宁儿,你千万莫要生气,我先回趟营里,很快就会回来把咱们的家修葺好——”陆天麟喃喃着,神情温柔至极。
又默念了几遍,这才飞身出了竹楼,却在看到躺在泥水里的那头笨重的棕熊时,顿时明白,怪道自己觉得和人打了一架,原来不是在做梦,竟然是真的!
也就是说,自己的家会毁成那般模样是这熊瞎子闹了一场的缘故吗!
稍微蘸些冷水擦了擦脸,陆天麟便赶着往军营而去。却是越走越心惊,倒没想到这般深秋时节,会下了这么大一场急雨,不独好多山路被毁,甚至来时路上一条十多米宽的河沟也已经被泥水给填平!
这是,泥石流?!
可不要有什么伤亡才好。
匆忙回转军营,刚要进房间沐浴更衣,却有兵丁匆匆来报:
“大帅,外面有人拿了贤王府的令牌来,说是他们王爷去了山里,到现在还未曾回返。”
陆天麟不由一愣?
贤王怎么会到这里来?还在这样的天气进了山!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事情可是有些麻烦!
贤王名叫齐灏,是今上齐珩唯一的同母弟弟齐瑜的儿子。当初齐渊铤而走险领着叛兵逼宫,其余诸王尽皆袖手旁观,千钧一发之时,是齐瑜带人前往救援时任太子的兄长齐珩,更为了护住太子身死。
也因此皇上登基以后,发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敕封当时仅仅七岁有余的齐灏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贤王,听说这么多年来,一直备受宠信圣宠不衰。
要是真在这天砀山出了事……
当下随便套上件干净的衣衫,大踏步往外而去。
扶疏醒的却是要比陆天麟晚的多。
昨儿个奔波了一天,又受了些惊吓,差不多到了后半夜,扶疏才沉沉睡去——
深秋的夜里着实寒冷,扶疏本是咬着牙陪在陆天麟身边的,可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而且从陆天麟一拳击毙那头黑熊上也明白,这山里,怕是没有什么野兽是伤的了这个男人的。也就放心的爬过那半拉碎掉的楼梯上了二楼的房间,先给陆天麟拿了条被子,自己又返回楼上,抱着另一床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来,已是日上三竿。忙跑到楼下,地上早没了那武力值高到恐怖的男人的影子。
扶疏呆了半晌,肚子却是咕噜一声——昨日惊吓太过,好好的一顿饭,竟是一口没吃上。
有气无力的挪到厨房。饭菜早就凉掉了,却是不敢再热——再引来头黑熊,可没有人来救自己了。
只是饿的狠了,也顾不得了,只管胡乱吃了些,好歹填饱了肚子。又想那男子既是主人,说不好一会儿还会回来——瞧房间乱成这个样子,那人这般爱惜,大约会拾掇一下的。这样想着,就把剩余的饭菜原样盖回锅里。
临出竹楼时,下意识就想去摘昨日换烤衣服时挂在墙上的玉佩——
玉佩却是娘亲临死时亲手给自己挂在脖子上的——
“乖囡,戴好,可千万莫,丢了……凭着这个,等到了那一世……爹娘,就会认得出,乖囡……”
甚至直到现在,扶疏还能忆起娘亲一边抱着自己轻轻晃着一边不住摩挲玉佩的情景,每每呆呆半晌便会落下泪来,口里还不住念叨着“苦命的孩子”……
两人相处的时日虽短,扶疏却能无比深切的体会到,那份浓浓的怜惜及娘亲闭眼时的不甘和无奈。
是以这么多年了,扶疏也一直贴身戴着——前世有什么珍奇宝贝是扶疏没见过的?扶疏心里,这玉佩,委实远比那些物事都要贵重的多。
却在看到墙壁上那颗孤零零的钉子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上面光秃秃的,哪有什么玉佩?
思及昨日的混乱,难不成被那黑瞎子给撞掉了——扶疏却是丝毫没有怀疑那白衣男子,毕竟男子的穿着气度,明显可以看出是富贵人家,怎么会稀罕自己的一块成色不好的玉佩?
忙不迭扒拉地上碎成一团的杂物,果然在那堆烂掉的玩具里发现了玉佩的影子。
“幸好……”
果然是熊瞎子祸害的,那么结实的绳子竟是断成了两截!
扶疏忙捡起来,小心的擦掉上面的灰尘,重又带回脖子上。
待走出竹楼,也终于辨清了此刻所在的位置,竟是自己日常会放羊的那个山坳的主峰,忙寻了路径,快速往山下而去。
一路上越走越是后怕,幸亏昨儿个自己跑回了山上,那么一场暴雨过后,竟果然引发了泥石流,即便自己熟悉地形,可深更半夜的,真是贸贸然跑下去
……
眼瞧着左近不远处一棵须五六人合抱的大树都被拦腰截断,扶疏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刚要绕过去,却听见一声虚弱的shny声,仔细一看才发现,却是一个男子,大半截身子都在泥浆里,正死死揪着那棵大树的树冠——
不得不佩服那人命大,被这么大一场泥石流裹挟竟还能保住命。
只是扶疏毕竟人小力薄,而那人位置又离得远,却是无法够到。
好在这会儿泥石流已经接近静止状态,倒不用担心那人再被掩埋。
正好旁边有柔韧的菱草,扶疏赶紧扯了不少过来,很快编成一条粗长的绳子,一头系在树上,一头绑上石块儿,朝着男子扔了过去:
“接着——”
那人拽着绳索,又有扶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拉着,好歹一步步走了出来。看那般凌厉的眉眼,瞧着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也是,没有点儿功夫傍身的话,怕是早就葬身泥石流中了。
待来至岸上,男子竟是一下仆倒在地。
“小心——”扶疏忙扶住那男子,却是惊得一下睁大了眼睛,却是男子腿部赫然有一个婴儿小臂粗的血窟窿。
男子匆匆向扶疏道了一声谢,再次纵起身形,无奈伤势过重,竟是又跪倒在地。
“你不要命了?”扶疏大惊,忙止住男子,又寻了草药来,想帮男子包扎伤口,却被男子止住,“我,无事——”
一语未必,一阵隐隐约约的震动声忽然从脚下传来,男子脸色大变,一拽扶疏就想往不远处一块儿岩石上跳——
当初自己就是忽视了这异响,脚下踩的土地忽然塌方,正好掉在奔腾的泥浆里,又被那棵树给扫了个正着,才伤成这般样子!
“别动——”却被扶疏一把拽住,脚下的土地生满菱草和须草等根茎长的草类植物,虽是踩着松软,却最是坚实,绝不至发生突然陷落这样的事情。倒是男子想要跳过去的那块岩石,怕是……
“轰隆——”男子眼睁睁的瞧着以那块大石为中心约丈余土地陷落,那块本以为无比安稳的大石和硕大的土块哗啦啦朝旁边的山涧滚落,而自己和小女孩正堪堪站在边缘,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知道——”男子神情有些狐疑。实在是扶疏的神情太淡定了,明显早就看出了个中玄机。
“这有什么?”扶疏失笑,即便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可只要认真分析一下土地上面生长的植物,自然就明白土地的特质,进而能相对准确的分析出地理形势特征,更不要说这里还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你是,从上面下来的?”男子忽然记起扶疏来的方向,神情顿时有些激动。
“是啊。”扶疏点头。
“有泥石流,还有好多地方塌方,你竟然一个人走到这里……”从发现情形不对,自己就奉命火速赶往军营求救,没料到去时平坦的路却已经全毁了,本来自诩武功高强,却哪想到好好的地方也会突然坍塌,昨儿瞧着还是美丽的景致,今天却全变成了吃人的陷阱,让人防不胜防,以致几个时辰了才走到这里,最终还是掉入泥石流里……
而这突兀出现的小女孩除了头发微有些凌乱,脚上有些泥水,身上衣物倒还整洁,明显自己所遭遇到的所有事情,她都没有碰到过。男子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神情愈发热切。
“我都避过去了。”扶疏笑了笑,怕男子再胡乱跑,想了想又道,“待会你只管跟着我走,忍着些,最多两三个时辰,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你真的,可以判断出来?”男子一下大喜过望,一把拉住扶疏的胳膊,“小妹妹,咱们上山!”
“上山?”扶疏一愣。
“上山救人。”看出扶疏的疑惑,男子忙解释,“我家主子和数十位村民正困在一处,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还请小妹妹施以援手,我家主子必有重谢!”
就是因为无法判断出具体的方位,已经有几位村民踩着的地方忽然悬空,人就瞬息没了影子。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动一下,主子又受了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天已是这般时辰了,即便自己没赶去军营,想必守在山下的老管家也必然通知陆帅了,现在既然碰见了这么个奇人——虽然瞧着还是个孩子,可自己就是觉得,她方才说的一定是真的——还是赶紧回去先救主子脱了险境再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