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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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05-13

    北方的三月天,芳菲未醒,寒意未褪,阳光夹在早已熟悉的微凉中,别有一番舒适。灿烂的暖意融融,融不化清醒的冷风泠泠,我纵有再多的爱情,也填不满你背影中的落寞,此后,便空出了我的心,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该走的时候,无论是催促声,还是挽留声,都与你无关了,你也该明了,别浪费了一片婉转的美意。

    山间盘绕崎岖的小路,本相安无事地延伸在自己的土地上,自顾自地独立着,危险着,骄傲着,这像是一段天然屏障,任性地横在这里,脚下,便是陡峭的山坡。每当春夏时节,绿树成荫犹如华盖一般,谈不上亭亭玉立,倒也甚是青翠宁静,将它暗含的陷落的危险,巧妙地掩盖起来,一眼望去,反而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神秘感。

    最重要的是,这段并不起眼的山路,是奉天城通向盛襄公馆的小路,且是最近的一条路,而盛襄公馆不是别处弄鸟养花的闲雅小院,正是东北军阀最高首领段沛襄大帅的别院府邸。较之奉天城内的大帅府,盛襄并非是一个喝茶赏花金屋藏娇的小公馆,它更像是一所别院,是段大帅的日常居所,占地和规格一个“盛”字彰显无二。

    听老人儿说,这大观园似的盛襄公馆原是段家四兄弟的住所,然则在征战中老二段沛骁和老三段沛旻的故去,将园子的大部分住所空了出来,在段沛襄稳固了东北军阀之后,老四段沛征也并未住在盛襄公馆,而是携家眷住在了奉天城内,着实令人不解,尔后看到段沛襄一大家子都安置在盛襄公馆内,倒也明了其中方便之意。但城中众人皆知的事情是段府的大帅夫人氏,亦不居于别院,而是住在城内的大帅府,由此也引得众人不少闲来之话,有关段家的秘闻,前尘是非林林总总,倒是成为城中一谈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个中人物,个中滋味。

    既是段大帅的居所,自然是戒备森严生人勿近,所以这条小道上来往的车辆行人,几乎都是熟车或者相熟之人,且在进入大路之后,都是要经过严格检查才得放行,想要图谋不轨,实则难上加难,但在这条山间小路上,却是是非之地了。

    “咱们这趟也算是收获甚丰啊,把姓关那孙子的压箱底都翻了个底朝天!”两辆黑色的福特车正跑在这条小路上,一路春光,五色俱全。副驾驶上坐着的男子得意洋洋,后座上坐了一个神情疲惫的男人,对他的话似听非听。

    “大公子?”当他发现他口中的大公子并未有所回应的时候,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大公子毫无应答之意的时候,竟有些着急了起来。“大公子你还有何事发愁的?咱们离家一月有余,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我看你却是没有丁点欢喜的意思?”

    “大公子?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恭敬有礼了?”那位大公子总算开口了,疲惫的面容好歹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不是看您这一路都不爱开口了,琢磨着给你顶高帽子戴戴看你应不应声。”机灵话说着,开车的司机也跟着笑了起来,

    “珺哥,你这可不是讨人欢喜,你就是奔着惹恼大公子去的啊。”

    “哈哈,小六儿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坐在后头的男子此刻开怀大笑起来,紧接着那个小六儿的司机和他口中的珺哥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公子你就先回去晖园好好歇息着,小赵他们都已经回奉天了,而我会去与明充汇合,等过两日你休息好了叫他过来见你。”

    “嗯。”这位大公子再次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是在养神,可他并不放松的表情和依旧紧绷的肢体,隐晦地倾诉着这段日子的紧张和煎熬,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兵分两路的人马是何来头,关姓人家是谁,那位小珺哥在得意什么,而他口中的大公子又为何不为之欣喜?

    风有戚戚,然阳光坦荡荡,灿白的光芒,恩赐给这片最广袤而肥沃的黑土地,因为他的勤劳,因为他的勇敢,因为他不屈的意志和不灭的爱,因为他,拥有太阳的儿子,那是希望,是力量,却也是权谋,是残忍。

    乾坤郎朗下,泥土悠悠深沉,无奈,亦各有千秋。

    “不过话说着你是不是也该去大帅府请个安啊?你不怕夫人饶不过你吗?”

    “崔珺,你哪儿这么多闲心思。”

    “但是我说啊,”

    “呼!”一辆黑色的车从他们旁边擦身而过,小六儿不由紧张地踩着刹车,硬是把崔珺向后转的脖子差点闪到了。

    “哎我说,”

    “大公子你没事。”

    “你没事?”

    “这条路上的车,该是去盛襄公馆无异,开得这么慌张,着实太可疑了,小六儿,追上去看看。”

    “大公子英明啊。”崔珺正想用手揉揉自己被扭到的脖子,小六儿一个油门猛踩过去,将他的脖子又狠狠闪了一下,这下,崔珺完全是头部无法移动的悲惨状。

    归功于小六儿的玩命追赶,很快就追上了前途形迹可疑的车子。

    “不对,我看前面那辆车前面还有车,而且不止一辆,他们这是要,”崔珺绕口令似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哗啦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崔珺他们三个起先都被惊到了,很自然的迅速捂住了头,紧接着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汽车之间碰撞的声音。

    “砰砰!”枪声再次想起。

    此时崔珺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发现开枪的居然后座上的大公子!

    “南歌你在干吗?!”

    “打前车的轮胎!”大公子不管不顾崔珺的阻止和质疑,不由分说地指挥他朝着前车开枪,而崔珺听命令是听惯了的,自然二话不说地就超前车的轮胎一阵狂打。

    车里的人立马就惊慌了,他们在奋力朝着他们前面的车开枪射击,没想到黄雀在后,自己的后方遭到了猛烈攻击,一阵乱枪之下,本来已经撞上他们要追击的那辆车的时候就被迫停住了,现在四个轮子被打的如马蜂窝一般,便是再也行动不了了。

    “小六儿,把他撞下去。”南歌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是!”

    “砰!”

    小六儿的车加足马力朝前面已经瘫痪的车撞过去,一瞬间,滚落山崖。

    苍翠一片的安宁,被冷不丁地破坏,也被就此安葬。

    浓烟阵阵。

    崔珺打开车门,小六儿也打开车门绕到车后,去看南歌是否安全。

    “这是,”崔珺看到眼前的一切,着实有些吃惊,

    被撞下去的汽车留出一大片黑乎乎的空地,前方赫然是一辆侧身已被撞地伤痕累累的黑色汽车,零碎地布满了枪眼,玻璃被震地破碎。

    “里面好像有人!”小六儿眼尖地大叫了一声。

    “前面还有车!”崔珺没看到人,倒是看到眼前这辆“伤车”的后头,居然还停着一辆车,玻璃碎了一点,轮胎看起来被击中了几抢,但是并无大碍,如此一来应该是被它前面那辆千疮百孔的车可以地保护了,且保护地很好。

    “这是发生了什么?”崔珺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片狼藉。

    “我去看看人受伤没。”小六儿看到前面那辆伤残的汽车里,似乎有人影在动,想过去看看情况。

    大公子一手拦住了他,迎着崔珺和小六儿不解的眼光。

    “让你撞下去的那辆车,”滚滚浓烟已然从山崖下面飘了上来,十分呛人,也很恐怖,它在耐心地拿捏着连人带车的命运,并未爆炸,虽然是重创,看似还有的救,“和我在关拓的军火库附近看到的车是一个型号的,这种车目前只有关家买进的雪佛兰,并不多见,所以我直接叫你去撞他。”

    崔珺似乎明白了,他将眼神抛到了前面那辆受伤地好似在喘息等待救援的轿车上。

    “而前面,有两辆车,暂时还无法判断敌我,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刻的安宁,这么焦灼,于心不忍。

    “小姐!小姐!你没事!”

    缓缓抬起头,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因为恐惧还未回过神来。在刚刚枪击的时候,车后窗的玻璃被打碎了,一瞬间,贴身侍女义无反顾地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家小姐。

    此刻,一张小脸迟疑地探了出来,有些心神未定,却没有想象中的惊慌。

    “小姐!”小丫鬟自己被玻璃砸了一身,丝毫不喊痛。

    “闻香,闻香你没事?有没有受伤啊。”当孙凤仪反应过来是闻香扑上来保护了自己之后,才露出惊恐之色,她害怕闻香受到伤害,因为保护自己而受到伤害。

    “我没事,我没事。”闻香先是着急地看看凤仪身上有没有被伤到,再是拍去自己身上的玻璃渣子。

    “小姐,你的额头!”闻香看到了凤仪的额头被磕伤了一块,虽然有礼帽遮挡,还是有丝丝鲜血顺着流了下来一些。

    “爸,爸!”来不及顾及闻香大叫自己受伤了,凤仪立刻反应过来她的父亲孙逢耀还在前面那辆车里。

    “大小姐!大小姐莫慌!你受伤了没有!”副驾驶上的保镖很是惊慌孙凤仪的情况,眼看着孙凤仪就要跳下车,他也着急地跟着下来。

    “小杜,我看司机师傅好像受伤了,你帮忙看下他,父亲那边还有薛队长。”凤仪交代完,就立刻下车,朝着前面那辆车跑过去。

    “孙小姐!”小杜从窗户伸出手臂一把拉住孙凤仪,“孙小姐莫慌,孙老板那辆车该是无碍的。”他虽然并不能保证前车中的孙逢耀完全无碍,但是对几分钟前孙凤仪下的命令,依旧觉得胆寒,却钦佩。

    舍车保帅,好一番巾帼气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后座上娇贵的姑娘,居然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了车。

    你这样的思量,这样的勇气,若有未来,该是要掀起多么大的波澜壮阔。

    如此钦佩,不仅小杜一人。

    正当崔珺他们三人按兵不动的时候,就看到从车里跑下来一个姑娘,还穿着高跟鞋,就奋不顾身地朝着前面那辆车跑去,车上的人也都陆续跟着下来了,一个侍女丫头,一个男人,和一个司机。

    好有趣的组合。

    南歌来了几分兴致地看着,紧接着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被搀扶着从车上下来,看起来被刚才的车祸吓地不轻,手脚似乎也不太利索了,不知是不是已受伤,紧接着几名保镖样的人立刻围成一个圈,把那位姑娘和老人护在中间。

    有趣的是,他们并不关心一路追杀他们的车现在如何,也似乎腾不出空来查探一下究竟是谁救了他们,这些人,包括那个年轻女子,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那个老人。

    “应该没什么大事。”南歌一句话,小六儿和崔珺都放下心来,解除警备了。

    “轰隆!”

    一声巨响,粗暴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和思维,山崖下的车,爆炸了。

    而也正是这一声响,让孙凤仪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后面那辆救了他们命的车上。

    “怎么办,车爆炸了,怕是找不出个缘由了。”崔珺很是可惜地说了一句。

    “既是和我们大帅府无关,也暂且应该不是军国大事,只要他们的目标,”南歌看了看前面还在小心戒备的人,“还活着,自然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理。”

    此时,南歌注意到,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似乎是这群保镖的头子,他始终寸步不离地在那个老人身边,远看着有几分眼熟,却又不十分清楚。

    “好了,这地方不安生,南歌的安全重要,咱们还是先走。”崔珺的一句话提醒了看热闹的两人,包括南歌。

    “他们也不过来致谢吗?咱们可真的是路人拔刀啊!这份捡来的情意,也总该说声谢谢。”小六儿倒是有些不满那伙人的冷漠。

    “你没看到他们正如惊弓之鸟,哪儿还有心思来致谢,走,盛襄那边等下派人来处理一下。”南歌倒是不以为然,并未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的是会从那辆雪佛兰的残骸中找出什么机缘来。

    “小六儿啊,你还太年轻,大公子的意思,这重要的不是救了谁,重要的是咱们干脆利索地收拾了谁!”崔珺看起来和那姓关的仇怨很深,这话说的满脸幸灾乐祸。

    “走。”

    正当南歌准备回到车上的时候,注意到对面那个姑娘朝他这边看了看,然后凑过去跟黑衣保镖说了几句话,那个保镖听罢,迟疑了一下,接着她又讲了些什么,那个男人才点了点头,看似是得到了允准,然后她拍了拍那个老人的肩膀,就在侍女的搀扶下,朝他们走过来,两个保镖跟她身后,不近不远,以保周全。

    “大公子,她这是要,”崔珺他们满腹狐疑地看着这个步履有些虚晃的女子,不知所谓何。

    “她该是来致谢的。”小六儿倒是很开心地看到这个姑娘走过来,终于圆了他好人好事就该有句好谢谢的理论。

    她,越来越近。

    她身着蔚蓝色的翻领风衣,简洁利落,却又不失淑女的优雅温和。修长的个子显得有些单薄,也许是衣服穿得不似畏寒的本地人那么厚实,风衣的腰带束起来,让她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精神气儿。这份有些拘谨而高贵的穿衣风格,在这里并不多见,像是眷恋催生的爱情,陌生初遇了美丽。

    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却又让人着迷,不知不解,不是爱情。

    她,越来越近。

    渐渐想要看清楚她的脸,然却羞涩地躲在那顶藏蓝色的礼帽下面,欲说还休地露出精致的秀色,不拒不迎,静谧地如画像,美地那么不真实。

    她,一步一步,似有不稳,但拿捏得体,尽管只是走步,也好像配有音乐般地颇有韵律。

    她,越来越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