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死他们,饿死他们,孤立游击队。”山本恶狠狠地叫嚣着。
森下和山本合计,要向游击队展开疯狂的报复。他们出动大批的宪兵,在沿江两岸到处搜湖、抓捕游击队员。为了困死饿死孤立游击队,日本人还持枪驱赶老百姓集中在学校、茶馆、戏园子等地方,不许出门。老百姓洒泪告别自己的家,携妻带子委屈在屋檐下,十几口人住一个房子,饿死冻死的老百姓时有发生。
或许是森下看见贞香真的想起远在樱花之乡的妹妹纪香,这一丝人性起了作用,或许是森下和山本隔三差五要吃豆腐,贞香的豆腐店侥幸得以生存。小喜和水枝也沾贞香的光,幸免于被困被囚。
每当贞香在豆腐房忙碌时,小喜总爱一边瞅瞅干活的贞香,一边跟在驴屁股后面围着磨盘打转,他认为这远胜于去屋外和那些脏兮兮的小孩玩。
小喜就这样形影不离的跟在贞香的身边,而且变得很乖,很听贞香的话。
豆腐房弥漫着豆香,这是贞香最喜欢的味道。今天她闻到豆香却感到恶心,几次捂着鼻子,似乎怕豆子的味道进入到胃里。早晨起来还干呕了两次。她想,也许是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许是受了凉。她克制着胃区的不适,忙乎着游击队交给她的重要工作。
春江书院被日本人霸占后,在贞莲和小坤的提议下,豆腐店成了新四军和游击队的联络点。一些指令、宣传材料或其它物品,尤其是情报,都是在这豆腐店交接传递。这可是游击队的核心秘密。在贞莲和春海的指导下,贞香日渐成为游击队合格的联络员。
计算着日期,贞香感觉今天要来人。果真不到一个时辰,从门口传来了声音。
“贞香,乡下送豆子来了。”
“豆子来了,好哇!”贞香应答着上前,却看见来人是胡三。他带着斗笠,挑着担子,在大门口吆喝。
贞香对小喜说:“小喜,你在门口看着点啊,有人来了叫一声。我们去后面看豆子。”
“知道了。”小喜扭头躲开胡三嬉笑中伸向自己的手,啐了一口。他拿着簸箕端坐在门槛上,挑拣着簸箕里的豆子,不时看看门外。
胡三跟着贞香进了磨房。
放下担子,他把篓子里上面的豆子拿开放到一旁,取出两只用塑料布包好的包裹递给贞香,贞香把包裹放进装满豆子的大缸里,又从大缸里取出几封信件,还有一张卷成小烟卷似的纸条,全都交到胡三手中。贞香指着那几支烟卷似的东西特别叮嘱道:“送来的人说非常重要,要格外小心。”胡三将那几支烟装进贴胸的口袋,把那些信件放入篓子,又将一些空袋子覆盖在上面,藏得严严实实。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接完毕,她将胡三送出门。
“胡三,你变了。”
带着斗笠的胡三脸晒得黝黑,皮肤粗糙,他全然不知似的嘿嘿傻笑。“我变好看了吗?”
贞香笑道:“好看好看,像画上的好看。”她表情略微严肃地说:“变得像一个男子汉,有出息了。”
她说出的话尽管不是他最想听到的,但他还是很高兴。他嘿嘿傻笑着朝她挥挥手,挑着担子走了。
她刚送罢胡三转身,又一阵恶心袭来,她不禁蹲下身又干呕起来。小喜见状放下簸箕跑过来。“姐姐,你怎么了?”他伸出手拍打她的脊背,非常关切的看着她。
“没什么……可能昨晚受凉了吧……”
她手捧胸口琢磨着,突然受惊似的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她忐忑不安并有些害怕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叮咛小喜别出门,说要去找葛宇轩看看病。
来到葛家,她被门口的两个伪军拦住,她出示良民证才让进门。
葛宇轩自从在春江书院被日本鬼子毒打折磨后就一病不起,看见贞香,葛宇轩颇感意外地支撑起身子。寒暄过后,葛宇轩从她羞于启齿的神态上看出了端倪,他默默地伸出手拿起她的手腕,她撩起自己的衣袖不言语。
葛宇轩微微闭眼,静静的为她号脉。
葛宇轩号脉完毕,睁开眼睛镇定地说:“贞香,你有喜了。”
贞香收回手,眼里带着询问地看着葛宇轩。“葛伯伯,这……是真的吗?”
“嗯。真的。”他点头。
沉默中,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她关切地问:“可是,贞香,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这个孩子……”
她低下头,有几分羞愧地轻声说:“葛伯伯,你怎么不问我,这是谁的孩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葛宇轩摇头。“我知道,这一定是你喜欢的人。别人能有喜欢的人,你为何不能有。当初……只怪我阻止不了你爹和高得贵。”葛宇轩目光慈祥,态度和善可亲,令她感动不已,不禁连连含泪点头。
“贞香,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葛宇轩又问。
我能要这个孩子吗?她在心里自问。我的“丈夫”还是一个不谙世事,没长全乎的孩子,街坊邻居都知道,我现在却怀上了孩子了,这孩子在外人看来就是野种,生下来必定遭人耻笑。
可是,这些又算什么……
“葛伯伯,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对葛宇轩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们真心相爱,所以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让他健康的成长。”
“嗯,只要你想好了,就把孩子生下来。我以后会帮你的。”葛宇轩眼光满含鼓励。
她谢过葛宇轩,带着他给的几包安胎草药和一些嘱咐回了家。
怀孕的时光使她变得更坚强,更无畏了。她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她和相爱的人的结晶。她还要带着这个孩子完成游击队交给她的使命。
贞香不畏艰难地支撑着作为游击队和新四军联络点的豆腐店。
这几天,游击队捎信来让贞香多了解日军的动态,想办法探听一些情报。贞香想,一连好几天森下和山本都没有来小酒馆了,只是派两个日本兵来买豆腐送回军营。他们在忙什么?真有什么大行动吗?贞香琢磨了几个新菜式,让士兵带话,请山本和森下来品尝。
山本和森下果真来了。
“啊,贞香,豆腐,大大的好。”山本吃着夸着,脸红的像猪肝。
这种白花花,软乎乎的美味食品,贞香把它做出了七八个花样。溜豆腐片,煎豆腐块,炸豆腐圆子,蒸豆腐羹,还有凉拌豆腐皮,卤豆腐卷。桌子的中央是一盆热气腾腾的猪红菠菜炖豆腐,里面有些许肉末和姜片,本来清汤寡水的东西,她却把它做得色香味诱人。红白绿相间,既原汁原味,又嫩香爽口。
森下不喝酒,慢慢品尝着。他和山本用日语赞美着这桌豆腐席,吃得如同山珍海味般美滋滋。
金无缺来了,他在一旁看着这一桌豆腐,很想坐下来享用,可森下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居高临下的问道:“车站准备的怎么样了?”
“您是说接车的准备?没问题,不是还有三天吗,完全没问题。”
山本高兴了,向金无缺招手。“你的,坐下,陪我喝酒。”
金无缺大喜,“谢谢太君!”
贞香听见接车的信息,打了个激灵,这个信息印证了游击队的推测,说近日有一军列运送武器,但不知何日到达。她立刻凑近山本,给他斟酒。
“太君,哪天能再来,我给你们做豆腐肉馅包子吃。”
“嗯,过三天再来吧。”山本朝贞香嘻嘻笑着,贞香身子一歪,拿酒瓶子挡住了脸。她笑着说:“过三天,就是初九,来吃包子吧?”
“初九,正好没事了。”金无缺对森下说:“我也想来吃。”
“豆腐包子?好!初九来吃。”森下点头。
今天初五,那就是初八要接车,游击队行动的时间可以确定了。时间紧迫,她必须将打探来的情报连夜送到游击队。
傍晚,她关了店门,叮咛小喜在后院择豆子,看着驴儿吃食,自己揣上良民证,扮作小媳妇走亲戚的模样,手挎包袱出了门。
黄昏十分,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雨淅沥,贞香出门看天,打了个冷禁。她回屋拿了一把油布雨伞。锁上门,撑起伞,消失在细雨纷纷暮色昏黄的帷幕里。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