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且行且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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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青认得来人正是孟昶,却不识他身后的赵公子及那美貌女子。只见孟昶大步走来,停在河岸一棵梧桐树前,这棵梧桐树高耸入云,有四五人般粗壮,也不知有多少年光景。群豪见他不去渡河,反倒伫立于树前,只道也是束手无策,便不在意,又各自絮絮叨叨起来。卫青犹记得当rì他在客栈中豪气干云的模样,兀自目不瞬移地巴望着他。

    孟昶移步向西浅行数步,双足立定,单掌倏地拍出。群豪正在说得热闹,陡然间一声霹雳震响,大地颤抖,个个立足不稳,功力稍差者摔了个灰头土脸。人还未及爬起,目中一个庞然大物飞shè向河,“扑通”巨响,架在两岸之间。群豪皆不敢置信,其中一个壮汉竟连扇自几数个耳光,呓语道:“老子不是在做白rì梦吧?”

    孟昶收回掌力,率先登上梧桐树干。他每一踏步,树干便应声凹下三分。待他走到对岸,树干变成了一条灰sè路径。褚青山见他齐根断树、踏木成径,全不费力,心知其功力犹远在己上,不由得叹服。赵公子偕着美貌女子随之渡河,走到木桥当中,美貌女子忽回头道:“诸位也不要呆着,一齐过来吧。”虽是招呼话儿,但语气淡漠之极。

    褚青山心道:“中原人物如此,回去后当劝单于谨慎行事。”当即登上木桥,紧随在二人之后。乐师古抚眉微笑,心下得意,继之登上。卫青回过神思,扶着覆面老者跟在后面。众豪客三三两两也都登上木桥,过到对岸。

    孟昶行不数丈,迎面忽有一阵疾风袭来。孟昶右手一抄,手中露出一粒鹅卵大小的石子,霎时双眉一紧,握掌为拳,石子尽化为粉薺纷纷扬扬洒下。孟昶发怒道:“卑鄙小人,可敢现身?”喝声高亢,在峪口阵阵回响。

    西首山坡虬松上闪出一个瘦jīng人儿,群豪瞧其身影,认出他是方才踏空飞渡的汉子。jīng瘦汉子掂量着手中的石子,嘻嘻笑道:“你的功夫倒也不差。”

    孟昶轻哼一声,不与他理会,沿着山路继续行进。那汉子仍旧嬉皮笑脸,忽而将手中石子一股子掷出,满空飞舞,互相碰击,或走直线,或走弧形,竟从四面八方包向孟昶。群豪瞧了,惊奇更甚于前,齐声喝起彩来。孟昶却似无察觉,仍往前行。群豪不由得为他捏一把冷汗。蓦地一个曼妙的身影从他身后闪出,哗啦啦拍出一阵掌影,漫天石子尽让她收入掌中。

    美貌女子脚踏斜坡,单掌一甩,石子呈直线shè出,“呯呯”没入松干中。群豪未及叫好,那棵松树突地齐根栽倒。瘦jīng汉子纵身跃起,踏壁疾行,嘻嘻笑道:“好凶,好凶!”几个起伏,没入林中。美貌女子复入行中,向孟昶微微欠身。群豪皆瞧得纳罕,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卫青连连赞叹,心中对学武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想道:“我什么时候也能练到这种武功?”复又心寒:“我不过是一个任人打骂的奴仆,哪有这种福分!”

    群豪紧随孟昶三人,行入密林中,远远听到“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又走了一阵,只见一道银链沿着峭壁飞泻下来,击打着山石,溅起千朵银花,撒入碧波中,丝丝凉意漫上山道。虽已入冬多时,但长安的寒气似被早冬的雪一下带去,近rì来天气暖和如hūn。群豪皆感心情欢畅不已。

    忽然有人击节高歌道:“风柔如hūn兮不知冬,壮士把剑兮浴乎泉。”群豪循声望去,陡见一个黑影从崖上坠下,扑通落入水中,激起千层浪花。众皆吓了一跳,有人忍不住咧嘴骂道:“真是十足的晦气了。”只道是有人寻了短见,便yù远远走开。霎时听得一声巨响,湖水溅起一丈来高,只见一个黑影踏壁疾行,跃上山崖。群豪不禁犯起嘀咕,复窃窃私语起来。卫青见他跃下纵上,煞是好看之极,心里敬佩不已。

    褚青山面露神思之sè,向乐师古悄声道:“师伯,此人的身法与那不人不鬼的东西颇有相合之处,莫非是一路人?”乐师古道:“老夫亦不知晓,且跟住这三人,静观其变。”褚青山不想平rì心高气傲的“师伯”也会说出这般话来,不禁好好好笑。

    但见孟昶已自远去,群豪急忙紧随其后。众人愈往前行,两旁林木渐浓,迎面一块大岩石当道,形状yīn森可怖,自空凭临,宛似一个老妪弯腰俯视。群豪中有不少人曾到过天道门,心知将至翠华石海。行出数丈,果见前路巨石叠置,高低错落,几无通道。

    孟昶这才立住脚步,面上露出感叹之sè。赵公子悠悠道:“由这里上去峰顶,那儿地势险要,正是养jīng蓄锐的佳所。”孟昶微微颔首,道:“走罢!”当先纵身跃起,在巨石间来回跳跃。赵公子身形继起,美貌女子亦随在其后,二人在巨石间奔腾跳跃,身法轻灵,衣袂飘飘,恍若神仙眷侣。转瞬之间,三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山石间。

    褚青山道:“师伯,该当如何?”乐师古道:“只盼那群贼子不知我们行踪,先上山去罢,到了太乙宫,当无人敢肆意撒野。”褚青山微微颔首,单论武功,他绝非昨rì那不人不鬼的大司命的敌手,若真与乐师古口中的“那群贼子”狭路相逢,他未必能护住覆面老者周全。

    一思至此,褚青山更不敢怠慢,挺身yù登上石径。乐师古却从后将他拽住,低声道:“且慢,我们留在当中。”褚青山也非笨人,一点即通,方才那三人武功卓绝,与他们伴行自然无忧,如今强手已去,当隐蔽行迹方是上策。如此一想,便和乐师古故作犹豫之sè,只待旁人先行,方蹑在其后。卫青唯二人如何尽可,扶住覆面老者跟随他们便是。覆面老者则不发一语,任由卫青扶着。行了这许久,卫青已大汗淋漓,但觉覆面老者手臂冰冷,一无汗渍,不禁狐疑满腹。

    众人艰难行进,只见两旁斜坡巨石前挤后拥,似有翻滚奔腾之势,或立或卧、有直有斜,千姿百态,嶙峋峥嵘,巍巍壮观。当先一人叹道:“如此恶地,却独辟出一条小径,真是奇也怪哉。”群豪观他明眸秀眉,油头粉面,像极了女子,皆嗤笑起来。

    却有一个穿着粗褐短衣的虬髯客正sè道:“此地险恶之极,本来无路可通。直到我朝初年,天道门门主赵源一与殷长生为争天下第一的名头,约在山顶相斗。二人途经此地,不愿曲曲折折地绕道,便齐力辟出一条路径,便是眼下我等所行之路。”众人见他腰挂一把斧头,形体彪悍,皆认得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樵夫”乔四梁。

    褚青山却是不信,道:“这些巨石,少说也有千斤重,要一一挪开,哪怕武功再高,也非得累死不可。”群豪皆以为然,纷纷点头呼应。

    乔四梁强辩道:“这是我师祖说的,他老人家是当年那场决斗的公证人。”群豪皆知这乔四梁武功不高,当下嗤笑起来。乔四梁憋红了脸,但陈年往事,如何辩解得来。

    粉面少年却抚掌笑道:“说的妙极了。奇景出佳话,正是相得益彰。”褚青山轻哼一声,脸上现出厌恶之sè。卫青喃喃道:“这世上真有这般人物?”不禁心生向往。覆面老者忽开口道:“自然有的。”声音虚弱,气若游丝。卫青偏闻得真真切切,心下骇然。乐师古皱眉道:“不宜多言。”又向瞟了卫青一眼。卫青连忙掩口,不住地点头。

    众人又转了两个弯,陡见好大一块圆滚滚的巨石立在当道,阻断前路。群豪皆感惊诧,不由得面面相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