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生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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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秋墨用剑指着他的眉心,道:“颜君疏,你还沒清醒么?”

    颜君疏抬起头看着他笑,一道长长的刀疤蜿蜒在清秀的脸上,随着他的笑容变得可怕起來:“不,我很清醒,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也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做了。我从來都沒有这么清醒过。”他的眼中忽然焕发出诡异的光芒。“我一直以为古殁情是我最大的敌人,所以我一心想杀了他。可是我错了,杀了古殁情,还会有更强大的对手出现。所以我要做的,是让自己成为最强大的人,让所有人都不能与我抗衡。对,就是这样。”

    易水榭的目光已是深深的绝望。

    圣秋墨重重地叹息一声,道:“颜君疏,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我今日若不杀了你,日后你必将为祸整个武林。”

    易水榭忽然握住了剑锋,恳求道:“圣宫主,我知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若要报仇,杀了我就好。还请你留君疏一条性命,日后无论你如何对他,小榭都感激不尽。”

    圣秋墨看着从她指缝间绵延不断滴落的鲜血,眼中却是痛惜:“为何?易楼主,他已失了心智,再活下去也不过是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今日秋墨杀了他,不仅是给他一个解脱,也是给你,一个重新活下去的开始。”

    “不!你错了!”易水榭忽然嘶吼道,“你杀了他,易水榭就必须得死。我的命是他救的,他若死了,我自当下去陪他。”

    “可是他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无量宫那么多条人命,不能白白牺牲。”圣秋墨的言辞也带了激愤。

    易水榭决绝地跪在他的面前,道:“圣宫主,易水榭不喜欢欠人什么,更不愿背负着一条性命活着。今日,圣宫主若不愿让我一命换一命,那就将我们二人,一同杀死在这里。我生前最大的期盼,便是能和他死而同穴,如今已是死而无憾。”

    圣秋墨沒有说话,握剑的手指已用力的发白。

    谁都可以看的出,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寻找了多日的真凶,差点让自己与同门师兄火拼的真凶,如今就在眼前。为何还在犹豫?

    这时,颜君疏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易水榭,起身看着她道:“小榭,太主动的女人男人不会珍惜。我早已告诉过你,无论你为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感激你。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再沒有位置來装下你。

    你也不必为我当初救你一命而心怀感激,那不过是一个阴谋。我要对抗沉谙城,我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傀儡來供我驱使,即使失败后也能让他來当我的替罪羊,我依旧可以全身而退。你的出现,不过是刚刚符合那个时机。

    所以,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我玩弄的一枚棋子,我对你从无真心可言,同样的,你现在也不必为我付出什么。”

    那样居高临下的气势,那样毫无感情的话语,一切都在说明,他的眼里从沒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样的自己,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

    易水榭用力握紧了裙摆。

    缓缓松了剑,殷红的血洒在褐色的土地上,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压抑。

    圣秋墨扬剑指着颜君疏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颜君疏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如此,圣秋墨动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僵在地上的易水榭,出手的剑却不能不折回自保,只是划烂了颜君疏的一片衣襟。

    刀剑相撞,火花四射,在昏暗的天地间宛若点的盛大烟花。

    圣秋墨的虎口微微发麻,却仍笑着道:“蝴蝶双刀,果然名不虚传!”

    易水榭面色苍白如纸,黑发凌乱地飘散在空中,身体微颤但刀仍握得沉稳:“圣宫主,求求你,不要伤他性命。欠你的,我易水榭还你!”

    话音未落,她已将双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圣秋墨沒來得及阻止,双刀已刺入胸膛,鲜血飞溅。只是被一双手握住了刀锋,才沒直刺到底。

    易水榭看着那双手的主人,吃惊道:“君疏,你……”

    颜君疏的一双手已皮开肉绽,却仍是握着刀锋不放,声音因剧痛而发颤:“小榭,其实算來算去,都是我欠你的,怎么能再让你赔上一条命?”

    两人相拥着倒在地上,大片的血迹蔓延开來,纵然痛到彻骨,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哪怕生命即将消散,也无怨无悔。

    易水榭看着愣住的圣秋墨,微笑道:“圣宫主,请原谅我。君疏是我易水榭一生中最珍惜的人,我将他看得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我都会选择和他一起承担。现在,我们都沒有力气自尽了,还望圣宫主怜惜,将我们一同杀死在此处。我们就在这里化为腐尸,成为枯骨,从今以后,便再也沒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圣秋墨沒有回答。他早已看出易水榭对颜君疏的情意非常,却沒想到会深到这个地步。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楚惜夕,自以为这十三年的追逐已是不易,但和易水榭比起來,那又算得了什么?

    易水榭微笑着看着颜君疏,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轻抚他脸上的伤疤,轻轻道:“君疏,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真的,我沒有骗你,你知道小榭从不撒谎的。但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她忽然伸手挖向了自己的双眼。

    颜君疏再沒有办法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飞溅在自己脸上。

    圣秋墨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易水榭竟然弄瞎了自己的双眼!

    颜君疏张大了嘴半天沒有说话,待反应过來时已不会说话,只是用力摇着易水榭的双肩,吐出不成章的音节。

    易水榭仍是从容地笑着:“君疏,这样你就能做回你自己了罢?我看不见了,你的面具可以摘下了。做回从前的自己,做回五年前那个善良博爱的温如颜。”

    每个人的灵魂都会分裂成两半,一半住着光明,一半住着黑暗。光明是最容易被入侵的地方,黑暗在面具下生根发芽。如果不摘下面具,即使见了阳光,自己的灵魂却依旧被黑暗掌控。

    易水榭始终相信,她的君疏不是坏人,不过是在面具的掩盖下迷失了自我,只要离开了面具,敢于面对自己,他就会回归本性。

    在吟风楼的时候,她曾与卿莫鸢交谈过,是以知道了一切。

    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她有自己的私心,她知道卿莫鸢愿意做那个人,但她同样愿意。

    失去的五年所造成的损失永远无法弥补,温如颜和卿莫鸢的故事在五年前就该结束了。今后的路,会是她陪着颜君疏一起走下去。

    就让卿莫鸢的心里,永远都住着五年前的温如颜,就像温如颜的心里,永远都住着五年前的卿莫鸢。

    五年的时光不算长,但足以改变一切。他们两个人已经沒有未來,但她和君疏的未來,还有希望争取。

    她和韶光那么像,但始终比韶光更加坚定,更加光明磊落。

    “宫主!”一只利箭射向企图偷袭的人,利箭穿胸而过,少黎也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莫名地遭到围攻,心里想着宫主这里该是遇到了更大的劫难,心急如焚地突破重围赶过來,沒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但只要见到宫主沒事,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來。

    这时,一只手伸到眼前:“你还好罢?”

    少黎抬头看到的是南辰,想着该是古殁情出手相助了。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站起來,脚下却是一软。

    南辰道:“中了毒自己都不知道。再晚一步,这条腿都不保了。”说着便熟练地掏出药递给他,“先服了,等下找个地方解毒。”

    少黎接过药,忍了好久终于道:“其实有的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当初我和宫主那么对你们,你们,你们城主真的就沒有一丝怪罪么?”

    南辰微微一笑:“怪罪是有的。不过他顶多是怪你大意,又來给我添麻烦。”

    少黎脸红了红,抓抓脑袋道:“我很抱歉。但是谁想到一只耗子身上也会有毒。”

    南辰怔了一下,随即笑得连眼睛都眯住了。惹得少黎越发尴尬:“哎,你不要跟别人说啊,不然我就丢死人了。你听到了沒有,还笑!”

    轰隆隆一阵雷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似要洗清这世上的冤孽,又像是要埋葬一切。

    大雨冲刷掉每个人脸上的血污,露出苍白的面目。

    南辰捡起地上的湛卢,递给圣秋墨道:“圣公子,我家公子临走之前曾让南辰转告你,无论圣公子今日如何选择,我家公子都不会干涉。今日之前,沉谙城就已解除了对吟风楼的保护令,圣公子可无后顾之忧。”

    圣秋墨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只是接过剑,插回鞘中。

    古殁情想的总是比他多了一步。不过不知他有沒有想到,自己会改变主意。

    湛卢,仁义之剑,不喜杀戮。。

    圣秋墨转过身,道:“少黎,我们回去罢。”

    “宫主,”少黎不明所以,“不报仇了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