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在他边上,目光大多数落在他身上。晏雪在沉谙城是个几乎不存在的人,此刻更不能出现。因为韶光见过她,说不定息命也见过。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晏雪是自己的人,难免古殁情会怀疑。
晏雪不明白为何今日主人要拉她來看息命练剑,但只要能多和主人待一刻,她总是愿意的。
风夜煌道:“晏雪,这几日我不便走动,有的话需要你來告诉楚惜夕。但一定要小心圣秋墨。”
晏雪道:“晏雪明白。”
风夜煌道:“你告诉楚惜夕,韶光这颗棋子不能放弃,要继续利用下去,她会是把很快的刀。”
晏雪不解道:“可是现在她是卿莫鸢那边的人,主人怎么还能放心用她?”
风夜煌摇头道:“她哪边的人都不是,但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人。”
晏雪道:“晏雪愚钝。”
风夜煌的眼中尽是冰冷笑意:“你沒听说过么?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韶光喜欢息命,但是息命喜欢卿莫鸢。而且,古殁情更不会放卿莫鸢走。你说,韶光最后会是谁的朋友?”
晏雪笑道:“主人英明,”
风夜煌道:“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楚惜夕当年那样,只有杀了自己的情敌,自己才有可能取而代之。但是楚惜夕终究太傻,韶光可沒她那么傻。你就将我的话告诉她,她早有经验,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晏雪抱拳道:“是,晏雪这就告退。”
“等等!”风夜煌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抚摸她白皙微凉的脸颊,道:“万事小心。”
琥珀色的眸子天生就有让人沉沦的力量,晏雪已不能自拔。
待晏雪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之后,风夜煌才从袖子掏出一方帕子,细细将手擦了,慢慢冷笑道:“好晏雪,看看你姐姐是怎么死在你的手里的罢。”
“滚!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未及未名轩,便听到楚惜夕愤怒的声音,随之而來的便是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这时,一只茶杯迎面飞來,被西岚一把挡下,随后甩甩手腕道:“沒想到三城主的力气还不小。”
古殁情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圣秋墨,眼中不禁带了些许无奈和悲哀。他对西岚道:“你去叫南辰开一副镇定安神的药送过來,快去罢。”
西岚点了点头,飞快地去了。
古殁情走到圣秋墨身边,一只只茶杯在他们脚下砰然碎裂,瓷片飞溅。
圣秋墨的额角脸颊已尽是淤青,便知楚惜夕砸來的这些杯子他一躲也沒躲。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迎面而來的杯子,古殁情道:“怎么不躲?白白受这些伤就能让她好受些么?”
圣秋墨对他很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知她心里不好受,若是看到我这样,或许她能解些气。”
古殁情摇摇头道:“真是痴儿。”
楚惜夕扔的累了,此刻正扶着桌子大口喘气,也沒看清珠帘后走过來的谁,便大声道:“圣秋墨,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死了这份心吧。我楚惜夕生是大师兄的人,死也要是他的鬼!”
古殁情伸手拨帘子的手微微一顿,帘子已被人掀起。他侧脸,对上圣秋墨满是哀伤却仍强作欢笑的眼神,后者对他做了个手势:“进去吧,大师兄,她一定不想见我。”
古殁情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且去歇着,等我消息。”
圣秋墨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拉住他道:“大师兄,我想,不必再勉强惜夕了。她要留在这里就随她罢。若是沉谙真的有了危险,秋墨会拼死保护她的。”
古殁情看着他,只是不置可否道:“你先回去罢,我自有打算。”
圣秋墨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向帘子里的单薄倩影深深地望了一眼,而后告辞离去。
又一只杯子在脚下碎裂,楚惜夕红着眼睛喊:“圣秋墨,我不是让你滚了么,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雪白滚金衣角出现在眼前,楚惜夕惊讶地抬起头,对上古殁情怜悯的目光。
“古……古大哥。”楚惜夕想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又顿在半空。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是疼惜,不是心痛,是怜悯。为何是怜悯?是不是自己就要死了,他赶來安慰自己?
古殁情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道:“惜夕,明知自己身子不好,为何还要发那么大的脾气?你若是生我的气,大可冲我发,何苦为难秋墨。你要知道,让你走是我的意思,他别无选择。”
楚惜夕猛地握住他的手,桃花般的眼眸是满满的惊惧和哀求:“古大哥,你告诉我,惜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惜夕走?是不是觉得我沒了武功,不但不能帮你对你还是个拖累?是不是你看烦了我这张脸,不愿意再见我?还是你知道我就要死了,你不想看我死在这里玷污了这块地方?无论什么理由,只要你给我一个,我决计不会再纠缠你。”
古殁情的脸色变得阴沉,他冷冷道:“惜夕,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楚惜夕哭着道:“沒有人跟我说,可是我能感觉的出來,古大哥,你很讨厌我对不对?从前你对我那么好,现在你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古大哥还在为当年大嫂的死而耿耿于怀,惜夕宁愿现在就自尽以向大哥大嫂谢罪!”
说着,她已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向自己胸前刺去。
古殁情毫不费力地夺下她的匕首,扔在地上,眼中却是不易察觉的嘲讽。他道:“惜夕,你若死了,如何对得起你含恨而亡的大嫂?当初你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活下來,你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楚惜夕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话里有冰冷的寒意,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里似乎别有深意。她不禁瑟缩了一下,道:“古大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会烦你了,你也不用再为我病操心了。就让我在这里看着你,然后静静地自生自灭,你说好不好?”
古殁情微微一笑,但面色的冷峻却不减半分:“惜夕,既然上次吟风楼的杀手能够轻易地找到这里來,就说明这里已不是安全之地,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可是……”楚惜夕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门外有声音道:“城主,三城主,安神药熬好了,南辰可以进去么?”
古殁情道:“进來。”
楚惜夕看着听着南辰越來越近的脚步,眼中的惊惧却更甚。
南辰将手中一碗药递给古殁情,道:“城主,这是安神补脑汤。”
古殁情接过碗,却并不让他下去,转向楚惜夕道:“惜夕,将这汤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尽快出城罢。”
楚惜夕摇头:“我不要……”
古殁情只是将汤匙送到她的嘴边,她却不能不喝。而后便听古殁情淡淡道:“北萱已被我处死,也算为你报了仇。至于究竟她是不是南宫世家的卧底,这点已无关紧要,我迟早会查出來。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題,当时吟风楼的杀手是如何从你这里逃脱的?”
楚惜夕被他这问題吓了一跳,一口药卡在喉咙里,引发剧烈的咳嗽。
古殁情与南辰相视一眼,心中均已有了判断。
楚惜夕急忙道:“是……是夜煌哥哥,那夜他正好來看我,撞到了那个刺客。不过夜煌哥哥还沒出手,他就已经跑了。”
古殁情轻拍她的后背,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会武功,万一出了意外,我于心有愧。”
楚惜夕担心再被古殁情问下去自己就要露馅了,便打了个呵欠道:“古大哥,我有些累了。”
古殁情道:“看來南辰的药起作用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两日后我会让圣秋墨來接你出城。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你知道我不会改变决定的。”
话还沒说完,就见楚惜夕已闭了双眼,呼吸和缓,睡得平稳。
古殁情带着南辰退出來,但面色并无半分轻松之色。很多事情他之前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但现在,却不得不相信。
他问南辰:“你刚刚给三城主服的什么药?”
南辰的眼眸里闪过精细的光:“按城主之前的吩咐,提神醒脑汤。”北萱出事后古殁情便对他如此交代,今日见西岚匆匆忙忙跑过來说要安神药,他便知道,是城主已经开始行动了。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城主怀疑的人,竟然就是三城主。
那个弱的女子,那个曾经为了城主不顾性命的女子,真的会处心积虑來设计一场阴谋,來算计她最爱的男子。女人的爱,究竟是什么?可以甜如蜜,也可以狠如蝎。
古殁情听了南辰的回答,心中的猜疑总算有了底,可是一股更压抑的感觉却笼罩上來,他背负的双手手指也一点点握紧。
她真的在说谎,她在逃避自己。她究竟在干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