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推算,就意味着现在城中已经潜入了敌人,他让北萱做了替罪羊,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行事。
卿莫鸢终于明白北萱死前为何是那般坦然的神情,她早已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从容赴死。只是她对古殁情非但一点怨恨都沒有,还要在临死之前对自己说那么多的话,就是希望自己能对古殁情好一点。
北萱姐姐,小风筝对不起你!
南辰看着卿莫鸢面朝大海的方向,缓缓跪下。
大风卷起地上的纸钱,尽数洒落到海里,似也在为那个悲苦宽和的女子送葬。
※※※
圣秋墨沒有想到自己喜爱的小师妹会变成现在这样。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身体消瘦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楚惜夕更沒有想到,圣秋墨会來这里。他來之前,楚惜夕刚刚接到吟风楼的密信,说是一切计划都失败了,易水榭无力再战,愿加倍退还黄金,取消这桩买卖。这是风夜煌带來的消息,而韶光那边,则是彻底沒有了音信。
那一瞬间,她觉得整个天地都崩塌了。她好不容易支撑起來的希望全部破碎,生活绝望的像一滩黑色的死水。
吟风楼假扮沉谙城的人去灭了无量宫满门,以为能靠着圣秋墨的仇恨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谁知最后关头却是他临阵倒戈,救走了古殁情。如此便罢了,他们竟言归于好,携手來未名轩看望自己。
但是这都沒有关系,只要古殁情肯來就好。
楚惜夕已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再去见古殁情,她所有的计划均已失败,面对古殁洞穿一切的目光时,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
得不到他,毁不了他,让他恨着自己也是好的。可他分明就不愿想着自己,他一心只要那个卿莫鸢,他为了她不惜杀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北萱!
北萱的死是风夜煌的计谋,却再一次,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卿莫鸢的地位。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古殁情來这里依旧只是坐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只剩下楚惜夕和圣秋墨无言而坐。
圣秋墨向來儒雅有礼的一个人,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竟是面红耳赤,并不多发一言。虽然气愤于古殁情沒有照顾好小师妹,却眼见得小师妹看向古殁情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情意,而对自己却熟视无睹,他心中失落更甚。
少黎自然能看出自己宫主心中所想,便道:“宫主,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圣秋墨愣愣地看着闭目养神的楚惜夕,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起身正要离开,却被楚惜夕叫住。她拉住他的手腕,满脸哀求:“二师兄,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圣秋墨沒有回答,他不想回答。
楚惜夕几乎哽咽道:“二师兄,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來,我活不长了。是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你告诉我,不要让我沒有准备就去死。”
圣秋墨的心狠狠地疼,三个月,他怎么能对她说她还有三个月好活?他最爱的女子,只剩下三个月寿命了,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楚惜夕哭泣道:“二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从前沒有好好待你。但惜夕是要死的人了,你就可怜可怜我罢。下辈子,楚惜夕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圣秋墨猛地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盯着她道:“告诉我,小师妹,你究竟要做什么?”
楚惜夕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而已。大师兄他,他从不许人告诉我。其实,我不需要他的隐瞒。早些告诉我,我也好安心去。”
圣秋墨着急道:“去什么,惜夕,我不许你再说丧气话!我这就去找大师兄,他一定还有办法的。”
楚惜夕拽着他的袖子道:“不,你不要去找他,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威胁他。他很忙,会讨厌我……”
“他敢!”圣秋墨痛心疾首,他恨不能捧在掌心的女子,在古殁情那里竟然一不名!看她凄凄惨惨的神情,便知这些年她过的有多不好。早知如此,当年便该带着她一起走。
古殁情的话突然回想耳边,古殁情自知自己照顾不了她了,才会对自己说那番话。但无论是何原因,自己都要带惜夕离开,不能让她再继续受罪了。
怀里的人突然沒了动静,原來又昏了过去。圣秋墨将她轻轻放好,出了门后拳头却握得格格响。
那时小师妹是多么活泼开朗,能跟着师兄弟漫山遍野地乱跑。可如今呢?连话都不能大声说。她那一身师父亲授的武艺,就那样不明不白地给废掉了,而古殁情竟然毫无作为,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大师兄,我要带小师妹离开,即刻便走!”冲到客厅圣秋墨就大喊。
古殁情并不惊,只是淡淡道:“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惜夕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再留在沉谙,对她沒有任何好处。况且,不久之后,这里势必不会太平下去,你早日带她寻一个幽静之地,让她好好地养病。”
圣秋墨道:“可是,我怕她不会跟我离开,她心里……”
古殁情打断他的话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带她离开这里。她若要恨,就说是我的命令,让她恨我就好。”
圣秋墨有些不解,明明小时三人关系很好,为何这些年过去了,古殁情对小师妹的态度竟变的如此不温不火,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疏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叹口气,道:“大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伤她的心?”
古殁情目光低垂,沉声道:“个中原因我不想解释,但惜夕比我清楚。她若愿意讲给你听,你就听,信不信在你。”
圣秋墨面上带了感慨,道:“大师兄,你真的变了太多太多,我不敢相信”
古殁情淡淡一笑,漆黑眸子掠过他的脸:“当初你要杀我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
圣秋墨不说话了,他已明白了古殁情的意思。经历的刻骨铭心的事情太多,自然就变了。
※※※
息命的伤已无大碍,只是此次少了条臂膀,所练的功夫自然也会有所影响,所以这几日來他一直在钻研剑法。
沒有人在见识过古殁情的武功后还能镇定自若的。息命知道,自己要想保护卿莫鸢,古殁情便是最大的一个对手。纵然现在打不倒他,但多练一下,总会有机会。
韶光手里拿着他的外套,手里是一条手帕,待他累了,便立即将手帕递过去为他擦汗。
卿莫鸢偶尔会看见他们,每次息命都是一脸的尴尬,急忙与韶光拉开距离。
韶光脸上会有失落,但只是一会儿,很快她的脸上便又有笑容,就像是妻子看到自己丈夫时,那幸福的笑容。
卿莫鸢不愿打扰他们,所以很少去看息命。总是借口照顾桑桑來拒绝息命的看望,但每次看到他寂寞的背影时,她的心又狠狠地疼。她只能让自己忙起來。
凌胥门的事情不少,再加上沒有门主,所有的事情便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起初很吃力,什么都干不好,还要受到手下人的冷嘲热讽。但古殁情总是时不时过來帮忙,有时两人一待就是一天。但依旧谁也不多话。
只是卿莫鸢再看古殁情时,自己的心却悄悄有了变化。看他在案前专注地批改书信,下发指令。他微微侧着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线条坚毅完美。他握笔的手指修长,指尖有细润的光泽。他写出的字,飘扬俊逸,下笔有力。
他是一个如此完美的男子,是天生的王者。
卿莫鸢不知自己为何会在看他的时候经常失神,常常回过神來便看到他侧过脸看自己,嘴角扬起微微的笑。他经常取笑她:“阿鸢,为何如此看着我?”
卿莫鸢急忙低头整理道:“谁看你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古殁情一边用朱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阿鸢,难道你沒有听说过么?当你用特别的目光盯着一个人看时,那个人一定会发觉的。”
卿莫鸢道:“胡说。”
古殁情仍只笑笑,换了笔刷刷几下,便在白纸上画出一个女子的小像,托腮凝望,目光顾盼生姿,竟如活的一般。他将小像递给她道:“看看这是谁?”
卿莫鸢接过那画像才看了一眼,脸便红了,猛地压到桌子上,却不敢再抬头看他。
古殁情也沒有再说什么,仍是专心办公,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沒发生过。
待古殁情走后,卿莫鸢才将那小像折了几下,放入怀里。眼前蓦地出现他微笑的样子,漆黑的眸子如夜空一般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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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命的拼命仿佛是与生俱來的,他不是个怕吃苦的人,不然也不会抛弃了护剑山庄锦衣玉食的生活,來到这江湖里。
这日他正在练剑,却沒注意到,远处高楼之上,两个人的目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