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木槿轻轻扯她的袖子,她大概真的会当场落泪。她自己的妈妈,也是她独自一人送走的,名字相同,连命运也相似。
云姝匆忙擦了眼睛,强颜欢笑地上前给二太太行了礼,又向何夫人行礼,面对何夫人,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婶婶。”
何夫人的年纪其实比云姝的母亲孙氏大,按理云姝该称呼她一声伯母或者夫人。不过,当初何夫人在孙氏跟前不敢拿大,又为了两家关系亲密些,坚持让云姝叫她“婶婶”,孙氏觉得不合规矩又失礼,却强扭不过何夫人便默认了。
谁知这一声“婶婶”不但让何夫人从吃惊中回过神,还叫她神情忽然不自在起来。
云姝脑袋已清晰,目光清明,自然没错过何夫人的神色变化。她暗暗冷笑,何夫人大概是因上次来拜访,装作不认识自己而羞愧。
谁知这一声“婶婶”让何夫人有些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些,她在孙氏跟前附小做低的日子里。
那时候不仅仅因孙氏的娘家为永昌侯府,还因为云老爷前途无量。可从前的期盼没了,云姝这一声“婶婶”更像是在嘲弄她!
何夫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很快便神色正常,盯着云姝打量半晌,笑道:“一转眼,云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愈发标志,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客气而疏远,好像在说明,她虽然认识云姝,但也仅限于认识罢了。
她的目光很快从云姝身上收回,转而和二太太笑道:“我就说京城的水土养人,您这里更是块宝地,您还说我有意奉承呢。”
二太太微笑听着,眼神却留意着云姝。云姝垂着眼帘,仿佛有些不知所措,二太太随便应付了何夫人一句,便吩咐两位姑娘坐下。
云姝随着孙怀芩一块,坐到了二太太下首的位置,等丫鬟上了茶,何夫人似乎才想起表礼一事来,她给身边的嬷嬷打了颜色,那嬷嬷就轻手轻脚退出去。
等云姝和孙怀芩各自吃了几口茶,嬷嬷返回来,何夫人才歉然笑道:“冒昧来访,也没预备什么好东西。”
送了两个荷包来,瞧着做工倒也精细,可比起第一次来孙家给姑娘们表礼,这荷包竟像是打发丫鬟奴婢的。
云姝快速看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已笑着与何夫人客气道:“让你破费了。”
又转头和云姝、孙怀芩道:“还不快谢谢何夫人。”
两人接了荷包道了谢,便又继续坐下来。二太太就故意提到已仙逝的小姑子云姝姐弟的母亲孙氏,这个话题多少有些叫人悲痛。
何夫人感叹:“事实难料啊。”
除此之外竟然什么多的话也不提。
云姝冷笑,大概是因为见了面的缘故,很多模糊的记忆都逐渐清晰起来。她心情有些沉重,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克制,却不小心拉住了孙怀芩的衣裳。
“表妹怎么了?”孙怀芩低头盯着她的手。
云姝摇头,忙松开,语气勉强地道:“没事。”
二太太和何夫人就忙安慰起云姝来,云姝仰起头,提到孙氏提到云家,对她来说都是沉重的话题。她有意转移,问起何家少爷读书的事,可却转移不了,反而想起从前:“……我记得爹爹很喜欢他,时常指导他读书,偶尔难得沐休在家,也总是和他呆在书房一整天。”
语气带着淡淡的吃味和嗔怪。
以前云老爷在任上与何家住的近,何夫人每次来找孙氏就会把儿子带上,请教探花郎出身的云老爷。
云老爷百忙之中不陪妻小愿意指教他,可见从前两家关系多好。而现在呢?过河拆桥?
既然如此,实在没必然与这样的人客气!
大伙都因云姝的话将目光落到何夫人身上,不管怎么说,何夫人今儿见了云姝刻意疏远,做得实在叫人心寒,由此可见她为人了。
何夫人更是难堪地一下子红了脸,好像做了亏心事被人面当拆穿。她咳嗽了一声,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她身边嬷嬷,见何夫人难堪,笑着赞道:“云姑娘记性真好,多亏了先云老爷指教,他才有今日的佳绩。”
云姝就疑惑地望着嬷嬷,不知道她说的佳绩是什么。
嬷嬷还没说话,何夫人就佯装恼了瞪了她一眼:“不过小有所成,哪里值得说了。”
二太太笑道:“哪里是小有所成?一个地方上的案首,可就只有那么一个,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佳绩,全天下又有几个?”
因为儿子考了解元,身份倍涨,就可以忘恩负义。
何夫人愈发尴尬,讪讪笑道:“太太过誉了,天下举止一抓一大把,他也算不了什么。”
她儿子考了解元,得到的都是别人羡慕的目光,她也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天还是第一次,因为儿子考了解元反叫她难堪。
何夫人扎扎实实看了云姝一眼,云姝懒得理会她,已和孙怀芩说起话来:“刚才不好意,把你衣裳弄皱了。”
孙怀芩心不在焉,摇摇头低声道:“没关系。”
云姝浅笑,孙怀芩是聪明的,就算不知道匣子的事,凭着她在孙家后宅前院的经营,要打听二太太屋里的事只怕也不难。云姝虽不满她鸠占鹊巢,在那一世夺走原本属于云姝的丈夫,但这一世毕竟还没发生,两人之间也没有结下什么仇恨。
何夫人为人这般,孙怀芩嫁去何家不见得日子就过得好,这样一来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