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乌金宝非要心中自作慌乱,实在是遇到了真正强劲的对手。所谓神仙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自己玩弄的这些雕虫小技,对付一般的场面对付一般的人,还可以,而遇到秦峰清这样的对手,可就胜负难料了。
乌金宝一路思量,一路老老实实地就把身份证拿了过来,交给了秦峰清。秦峰清拿过来一看,立刻乐了,乌金宝便知道坏事了,不用人家明说,便知大势已去,栽倒在了这个新乡长的脚下。
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么?
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小瞧了这位狡黠地村长大人。
乌金宝早把下一步妙棋想好了,遇到了这样的危机,一点也不需要任何的缓冲和过渡,就自自然然地,或者及其无耻地把一个刚劲冷硬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呵呵的笑声穿透着万分的热情:“老大,服了!兄弟这是真心实意的服了。既然有话在先,兄弟只这从此以后,百分之百地、绝对地听你的了。”
秦峰清摸了摸鼻子,咳咳有声。
虽然乌金宝这个马屁拍得很肉麻,却也叫人很舒服:“是吗?兄弟!那我们就是亲兄弟了哦!不过,要你服可就是要你真服,服一个明明白白,诺,你自己看喽……”秦峰清说着就把两张身份证一起递了过来。
乌金宝接过来一看,眼睛就睁成了一个牛铃,惜败啊!他们同年同月,不过是rì子不同,就是rì子,也差不了多少,两天而已。乌金宝这个时候只恨当初为什么为了图舒服,要在娘肚子里多呆两天呢?
小两天也得服啊!何况人家是真正的官大一品?
乌金宝仰天大笑起来。
他们是同一个属xìng的人,小龙。脾气禀赋基本一样,心思行事基本一样,有些神秘古怪。是啊,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又哪一位乡长,想秦峰清这样深入乡村里的。
秦峰清不动声sè,观看着乌金宝的表演。他十分清醒地知道,乌金宝这个放肆的笑声里,还掩藏着很多东西: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服气,还充满着许多的变数。他们虽然是兄弟了,但兄弟又怎样?兄弟又有兄弟间的不同。人家的兄弟可能一好就百好了,而他们这兄弟,这次好了,下次却不一定好。这样,以后可就有得玩弄心思了,有得一场一场的争斗了。
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开展呢?
很好开展。
两人心照不宣。
乌金宝接下来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像其他村长一样,跟这个新来的乡长汇报村里的基本情况和目前开展的工作,畅谈今后的发展规划。
以乌金宝的把握,乌家港村的情况,新乡长已经了如指掌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再絮絮叨叨的了,那样,只能增加新乡长的反感,所以,乌金宝压根儿就没有准备跟新乡长走这个老的套路。
也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他乌金宝处于秦乡长的位置上,下面一个小小的村长得罪了他,要对付他,该怎么办呢?要制服他,又该怎么办呢?第一个需要做的事情,就得把准备工作做充分了,把这里的情况都摸清楚了,等到火候,一举拿下。
乌金宝已经十分地得罪了秦峰清,还用得着点头哈腰跟他汇报工作,取得他的谅解吗?
尽管要准备制服拿下乌金宝,需要做很多的调查、分析工作,却是必须的。动用行政手段简单从事,高shè炮打蚊子,虽然威力大,却是空对空,一点也没有作用。看起来热闹,却是没有一点威慑力。
如果换做了乌金宝,就要另辟蹊径。
那么,秦峰清是乌金宝所设想的这个思路吗?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秦峰清已经做了深入的调查了解,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肯定对乌金宝这个村长的年龄xìng格脾气喜好,也研究透彻了,不然,怎么会见招拆招呢?自己苦心孤诣设置的那么几道难题,怎么就迎刃而解了呢?
到了此刻,乌金宝不得不对这个新任的乡长刮目相看了。
这个乡长,与以前那些乡长和乡干部相比,的确不一样。
一个,特别有个xìng。他单枪匹马骑着自行车下乡,就是要充分显示他这个新乡长,真的与其他的人不同。二个,他要悄悄地收拾乌金宝这个刺头儿,收拾他的同时,还要充分地给他留足面子……
TMD,太厉害了!
老大!不这样行不行?
乌金宝自以为然地把这些问题想清楚了,于是很快便做出了对策。这是一个聪明人应有的选择,聪明人就是喜欢聪明人。
“老大,既然你认了我这个兄弟,其他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你把这个车子放到村部里去,我带着你到田埂上转一转,了解了解更多的情况鲜。”乌金宝说,也不跟领导商量一下,擅自就做出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乌金宝把话说过,并不急着催等乡长的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秦峰清的反应。秦峰清是乡长,他是村长,这样的擅作主张,就是一个投石问路,自己的判断是对还是错,看秦峰清如何反应,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只见秦峰清听了下一步的安排,十分乐意,快速地做出了回应:“兄弟,这样最好。”
乌金宝的判断对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两条蛇,果然xìng情相同,心思一般。那么,往后的相处,可就有得好戏看了。
秦峰清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乡官。从见面会开始,他就在观察注意这些乡村里的无冕之王。他发现了乌金宝这个村官特立独行的表现,便饶有兴趣地对他进行了调查了解研究。
乡里有个老干部“平阳通”,姓于名旦,非常对秦峰清的脾气,秦峰清便拜了这个人为师傅,请他讲了三天三夜,了解了整个乡里的历史沿革风俗人情,把乌家港村、乌金宝这个人的“药渣渣”翻了一个遍,了解分析了一个透彻。
乌金宝虽然跟秦峰清一样,做事认真,却是由于化见识历练等等方面的原因,对于做事认真的程度,远远没有达到秦峰清事物那个水平。如果了解了秦峰清对待事情的这个近乎刻板的深度,也许乌金宝就不会断然向秦峰清发起挑衅、设置难题发难了吧?
秦峰清对于制服乌金宝,思谋了很多方案,不期只是用了身份证这样一个小小的道具,就把鬼怪jīng灵的乌金宝收在了自己的麾下,做了兄弟,实在值得庆贺。
不过,这也是乌金宝为人的爽快之处。是优点,又成了致命的缺点。
做成了如此的大功一件,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你兄弟说了作数!你兄弟这样爽快,我老大怎么能够磨磨叽叽?你兄弟说咋办就咋办!你兄弟说转转就转转!这样只会有好处,再实地了解一些你们乌家港村的情况,然后慢慢地给你诊断她的病症吧。
这种爽快劲是秦峰清的长处,却也是他的一个致命的弱点。
秦峰清心里愉快地想着,直接把自行车推进了村部,转身出来,一挥手:“走,兄弟,前头带路,我们转转。”
这个时候乌金宝的脸sè又板了起来。那个黑脸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这个时候,就更加厉害了。秦峰清问:“兄弟,我上辈子没有该你几升米没给你还吧?”
乌金宝就是那个别人欠了他债没有还的德xìng。
乌金宝又把手背剪在了身后,头也不回,回答秦峰清的话道:“谁知道呢?”
秦峰清很快就发觉到了乌金宝这背剪在后背的双手,十分不满,大声抗议道:“兄弟,你这样子,叫你老大情何以堪?”
这一回,乌金宝没有张他。这个地盘上,兄弟我就是这个样子。用这个样子来“君临天下”。看不惯?一边去!这里还是没有你说话的地儿。
这是一个当乡长能够容忍的说?这是一个当老大能够容忍的说?不论从什么角sè上考虑,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秦峰清不能容忍了,哇哇大叫起来,跳到了水田里。
这样了,乌金宝才回过头来,看到秦峰清皮鞋长裤地站在了水田中,才稳住了身子,这才从严肃的脸sè中透出一点暖气来:“你怎么这样了呢?叫我情何以堪?”
“不这样还要怎样?”秦峰清站在水田中继续嚷嚷个不停,黑皮鞋渐渐淹没进了泥水中。
“你不会把鞋袜脱了再下田吗?”乌金宝背剪着双手,冷冷地回答。
“谁叫你带这样的路?”秦峰清几乎要咆哮了。回头望望,一路走过来的路,全是田间小路,有的地方,窄的容不下一只脚。看看四周,不远处既有宽阔平整的小路,目测一下一样可以达到如今的“参观”效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