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慈悲和真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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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事情,不是爱情,不是仇恨,甚至不是死亡;而是寒彻骨髓、洞彻灵魂的恐惧。

    暮封雪如今算是深刻的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准确xìng和正确xìng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淡漠生死,不怕死的人。只是,如果在死之前没能实现那个目标,完成自己许下的誓言和与生俱来的宿命的话,会因而无比的不甘,会死不瞑目罢了。却真的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存亡,没有所谓的畏怕恐惧。

    他也一直很认可一个观点,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那么,这个人便可以说是已经无所畏惧的了。

    但是,此刻,暮封雪却突兀而深切地觉悟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比之死亡更加可怕,更让人恐惧惊骇的事情。

    这是比之生不如死还要让人崩溃的事情。

    因为,就在刚才,暮封雪突然发觉,自己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便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变成为了那无尽血海汪洋中,正在疯狂厮杀的某一个血sè人影。正在不由自主地、不断不休地进行着疯狂而残暴的厮杀。

    不断地杀着人,同时又不断地被杀。他的灵魂就在这样一种疯狂而崩溃地重复着杀与被杀,不断地重生与死亡之中,循环往复地沉@沦@着,崩溃着……如同坠落入一场无法清醒过来,不断循环重复的恐怖梦魇之中,生与死都身不由己,无从摆脱;又仿佛是沉@沦于无间的血sè炼狱里,杀与被杀都yù罢不能,无法逃避和脱离。

    这是一种比之死亡,比之生不如死还要让人骇惧,更加令人崩溃的大恐怖。

    疯狂而清醒,梦幻而逼真。

    实际上,受到“不朽名城”这四个血sè大字影响的,并不仅仅是暮封雪一个人而已。就连一直跟着他身边,那头名叫虎子的瘸了腿的狼,同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从外表看上去,此刻这一人一狼,都呆滞地站在距离城门口所在不足十米的地方,如同被定身一般,形同两具没有生机与活力的木雕石刻。

    他(它)怒睁着的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殷红血痂,隐隐流闪着嗜血的猩红凶芒。两双变得如同血钻般的眼睛,妖异而诡秘,透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凶戾和狂暴。

    他们的神sè木讷而僵硬,唯有暮封雪狰狞扭曲的面容和虎子狰狞撕张开的血盆大口,证明着他与它此刻还活着,而且,正在承受着某种未知的恐怖和煎熬。

    在墙壁斑驳,痕孔处处的城门口的通道上,两个老头子此刻正在遮yīn透风的yīn凉墙沿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

    他们的形容老迈,身上没有丝毫属于修真炼道之人的气势神韵,就如同两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古稀老人,苍老而倦怠。

    但是,他们的身上却都穿着一套样式不同,却显露出同样的一种源自于久远岁月才沉淀出来的粗狂古朴的韵味的战甲。除此之外,这两套如同被时光侵蚀成灰白sè的战甲,其表面上,都同样密布满大小不一,深浅有别的各式各样的战争伤痕印记。

    显然,这两个看似寻常普通的老头子,身上穿着的战甲非比寻常;不但久经岁月的洗练,而且,还在漫长的岁月里,历经过无数战火硝烟的洗礼与淬炼。

    能够穿戴上这样一身战甲的人,想来也决计不会是什么寻常之辈。即便他们外表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他们神态慵懒,形态随意地坐在城门口过道的黄沙地面上,神情专注而认真地盯视着地面上的棋盘。

    对于不远处,站在城门前傻傻地发呆发愣的暮封雪和虎子,他们俩从始至终,连头都不抬一下,看都不看一眼。就好像他们眼中的棋盘,已经将彼此隔离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空间里一般。

    在他们身前的棋盘上,黑白二sè的棋子,此刻已经落满了整个棋盘一大半的区域;有限的落棋点,预示着这一盘已经不知道被这两个老头子下了多长时间的棋局,已经快要接近决出胜负的时段。

    执白sè棋子的老头子,骨骼高大而且肥胖多肉,使得他哪怕是坐在地面上,也给人一种石墩肉柱的磅礴感。此刻,他的右手中,两个粗大肥硕的手指,正无比灵活地来回翻转一枚小小的白棋。

    虽然苍老,但是依旧浑圆多肉的大脸上,时刻都带着慈善和蔼的笑容,他弯了弯眉毛稀疏的眼眉,脸上的笑容和笑意,也随着这一个不经意地细微动作,而变得更深刻也更浓郁了。

    “啪”

    他将手中的棋子拍在了棋盘的一个空位。

    尔后,他看了好一会儿自己刚刚落下的那颗棋子,摇了摇头,笑道:“这棋下的比杀鬼碎尸还累人。遭罪啊。”

    顿了顿,他依旧紧盯着棋盘,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隐有惊奇地说道:“好一具诡异的石棺。”

    在他的对面,执黑sè棋子的老人,在形体上,正好与之形成鲜明的反衬。此老头,身体矮小而枯瘦,如同一只营养**的老猴子,仿佛一阵大点的风,就可以把他刮出百米之外似的。

    他的个头虽然矮小瘦弱,但是,却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黑脸。即便是他面无表情的现在,也依旧给人一种怒气横生,凶意腾腾的凶严感。

    他紧紧地盯着对头落下的棋子,摇着头说道:“你个老不死的就偷着乐吧。你这一步棋,不但累人,还很伤人。就没见过像你这混账一样,把好好的一盘棋,下得如此yīn险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鸡爪般枯瘦见骨的右手,抓起一大把黑sè的棋子,一边把手中的棋子挑非其一枚,弹落在棋盘上,一边皱起眉头说道:“这人,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主。”

    “唉,像我们这种穷得只剩下怎么也熬不完的时间的人。是什么都应该去体验一下的,yīn险也好,恶毒也罢,只要能够打发得了这没完没了的时间,便是一种最幸福不过的体验了。”高大肥胖的老头子笑道。尔后,他吃力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说道:“那头狼,也非比寻常啊。只是,可惜了。”

    干瘦如猴的老头子也酣然点头道:“只觉醒了一只。确实是可惜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第一次看向暮封雪和虎子,说道:“今天真的是奇了怪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个怎么看就怎么让人感觉到古怪别扭的组合?假慈悲,你怎么看?!”

    被称为假慈悲的高大肥胖老头子,依旧赖在地上,但却是转了个身位方向,同样审视着暮封雪和虎子,良久之后,笑着道:“我个糟老头子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俩都知道,这娃娃和狼,与我们有缘。这才是关键。”

    当说道“有缘”二个字的时候,假慈悲脸上的笑意似乎也随之更浓郁了几分,以至于他不得不眯起双眼。而从他眯着的眼缝中,却有一缕缕金芒透shè而出,随着他的视线投掷在了暮封雪和虎子的身上。

    一缕缕仿佛是从眼睛缝隙里挤shè而出的金芒中,沉浮生灭着密密麻麻,细若尘灰的符。这些肉眼难见的符随着假慈悲的目光,不断地缠绕在暮封雪和虎子的身上,不断地闪烁生灭。

    好一会儿之后,假慈悲消隐去了眼中的金芒,重新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目光依旧审视着暮封雪和虎子,只是再没有金芒闪烁和符生灭。他隐隐带着不甘心,道:“可惜。只是活着的和我们有缘而已。”

    随即,他转头看着干瘦老头子,眼带期许地说道:“真残忍,这次说不得你这个只知道杀鬼碎尸的侩子手,要重新尝试一下那种久违的宰杀活人的活计了。”

    被称呼为真残忍的干瘦老头子,闻言,眉头一挑,凶煞狠厉之气随之倍增,冷淡而霸道地开口道:“这还用你个老不死的说。到时候,真要有人想找死,老头子我不但管杀,而且还管埋!”

    假慈悲闻言,眉开眼笑,苍老的肥脸上,笑出了一片灿烂的喜意,道:“我就知道,你个老不死的会忍不住动hūn心的。”旋即,他换上一脸悲天悯人的慈悲神sè,叹息中带着忧愁,道:“只是不知道,今rì这一遭因果,到底算是在积善呢,还是该归结为在造孽呢?一个年纪轻轻本该阳光开朗的少年,落到了一个早就活得不耐烦却偏偏怎么也死不了的杀神手里,那情景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让人发愁啊。”

    真残忍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怒气冲冲,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你个yīn险虚伪的老王八,少给老子我装圣人。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对这娃娃动了心思。还hūn心?!我hūn你nǎi妈个娘亲的心。”

    “口误。口误。嘿嘿嘿嘿。”假慈悲赶忙一脸讪笑地解释道。但他的神情语气,却只有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而让人感觉不出其中存在着丝毫的诚意和歉意。

    真残忍貌似对假慈悲这个人肥皮厚的老混账玩意很是无可奈何,很是没辙一般,只能咬着牙暗狠道:“你个连节āo都是画出来的混蛋。老子我决定了,这个娃娃,以后坚决不给你碰一下。你就给老子我等着哭到死去吧。”

    对于真残忍的威胁,假慈悲那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因为,无数次的真实经历,已经在他们两个之间,总结印证出了一个“真理”:从来都只有以假乱真。

    当然,假慈悲此时也不敢再过度地刺激真残忍。因为,这个家伙一旦脾气上来了,那也真的是真残忍。

    所以,他理智地转移了话题道:“废话就到此打住。我们虽然都已经一目了然地看出了这娃娃和这头狼与我们有缘。但是,以后具体如何,我却也看不清楚,算不出来。”顿了顿,他才颇为苦恼地继续道:“我刚才的话,也不仅仅是在开玩笑。那头狼还好点,我至少能够模糊地算出了一点点东西。可是,这娃娃就,”

    假慈悲的话,就此止住了。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困惑。

    这一下,可把真残忍给真个惹急了。

    胃口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是个人都会毛躁;何况是没事都随时着三分火气的真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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