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体内的生机被不断地吞噬剥夺,他的形容更加的苍老朽迈,整个人好像突然缩水了一圈,显得骨瘦嶙峋,垂垂老矣。就连神sè也变得无比的灰败无神,隐隐透出一股迟暮死气。
他胸口上之前被打断的骨头,再次崩裂断折,错位的骨块,将贴身的衣服支起了几个凸陷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及时取出一大团珍贵的八宝药气,敷在自己的脸颚上的话,他的下颚和嘴唇,已然再次崩碎开来,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看到老金头这副摸样,睡神于心不忍道:“你这又是何必?!服下那颗八宝丹药,即便不能痊愈,起码也能够支撑一些时rì的。然后随我一起回中域,再找他们想想办法。只要人还活着,希望就总是会有的。”
老金头没有理会他,而是缓慢地走到那具空冥石棺前,凝神一一注视了那具石棺、少年和狼,古锉的老脸上泛起了一丝释然的神彩,声音低沉中透着深深的虚弱和沉沉的疲乏,“希望是会有的,但是,更多的希望,却孕育在年轻的生命身上。可以用我这老朽的身体,换来一个年轻生命的延续;能够用我那些无力再去支撑起的希望,成全一个年轻人刚刚勃发的梦想;这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算是一种最美好的恩赐了。”
睡神默然,片刻后才开口道:“但愿他能够不负你今天赔上xìng命的苦心成全。只是,如果不能脱离这具空冥石棺这个绝世祸根的话,他的前景,却依旧无比的凶险,随时都有命陨的可能。可惜,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睡神之前在查探石棺和少年的时候,就顺手尝试着将少年和石棺分离开,但是,那两根于少年胸**错而过的诡异铁链,却如同和少年的身体甚至是灵魂生长在一起一般,根本无法将它们彼此剥离。
老金头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凌乱的头发,如同一个老人慈祥地抚摸着自己不懂事的孙儿一般,笑着说道:“既然无法分开,那就由着它们自己了。未来如何,那也是属于他的事情,生死祸福,也都是他自己的命运境遇。我只不过是在一颗干涸的种子上,浇下了一碗水而已。至于这颗种子是否能够就此发芽,发芽之后,又能否在阳光月露、雨打风吹中成长起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至少,我没有让这年轻的生命,挣扎出的希望,就此消亡,就此破灭。对自己,便已可无愧于心。”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懒鬼,也成一把他人所美吧。”
睡神说罢,一指点在黑血葬天钵上,只见在一阵血sè光芒闪烁中,一滴殷红的血sè液体,自钵盂之中浮升而出。睡神手指一划一点,便将这一滴如同血液般的液珠隔空摁进了少年的心脏位置的胸口上。
殷红如血,散发着迷蒙光泽的液体,一触到少年裸露的皮肤,便沉@没进了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无痕无迹。
老金头看到这一幕,脸带欢欣,道:“你倒是真舍得。有这一滴万苍魂血在身,只要不是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么无论多么沉重的伤势,最起码都能够保他一命了。倒是他的大造化,大气运了。”
睡神虽然动作做得干脆利落,但是,英俊硬朗的脸上,却满是痛惜和不舍,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你小子啰啰嗦嗦了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想从老子我这里帮他讨要这么个好处而已。真当我看不出你那点破心思了。哼。”
随即,他语气凝重地提醒道:“现在,好处我也给了。赶紧把这些个祸害玩意都给送走吧。要不然再这般折腾下去,就连我这条老命,估计都要埋在这里了。”
老金头颔首。他也明白,眼下还不是可以真正放心的时候。真正的高手大能,跨域而来或许并不容易,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但是,对于那些居身南漠的尊重、圣尊而言,想要破开虚空降临于此,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睡神遮蔽了天机,封锁了这片区域,估计那些高手已经直接锁定了此地,随之降临了。而这种封天锁地,掩盖天机的事情,即便是以睡神的能耐,也如他自己所言,不可能维持太久。
老金头退后几步,同时脱下了脚下的那一双芒鞋升阳命器。
两只外形虽是一双破鞋,但是却灵xìng十足,颇具通人xìng的升阳命器,脱离了老金头的双脚之后,便自主地发光散芒,如同两个调皮小孩子一般,环绕着老金头上下旋转舞动,发出一阵阵轻微地嗡鸣声,仿佛是两个活泼好动的毛头小子在撒娇讨好。
老金头将双手平伸在胸前,看着两只自主自觉地悬停在自己手掌中的芒鞋,开口道:“升阳惊天变。今天你们俩个的爆发,已经引出了很大的麻烦。为了我们彼此的安全,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了。所以,你们等一下再帮我一个忙之后,就回中域去找你们的伙伴们吧。而且,在这个风云变幻,动乱将起的变局里,他也将需要到你们的力量。”
老金头用力的握紧手中的芒鞋,制止住了它们不安分的躁动,不舍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嘱咐道:“一会儿你们跟着他们,无论他们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你们两个都要将他们的行迹隐藏起来,直到明天天亮之后,就离开他们,自己回到中域去。把记录着我这些年的经历和发现的玉简交到你们主子的手里。”顿了顿,他感慨道:“这就是我对你们俩最后的命令,也是最后的一次嘱托。”
言罢,他不再迟疑,将手中的芒鞋丢掷到空冥石棺旁。
与此同时,一团耀眼的能量光罩,突兀地从黄沙地面下升起,将石棺、少年、狼和芒鞋,包裹在其中。接着,能量罩之中激荡出一圈圈的空间波动,令得其中的空间发生了剧烈的扭曲。
紧接着,刺目的光芒一闪而逝,能量罩随之消失不见。同时,内中的人与物,也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黄沙下面传出的阵法崩溃的一声沉闷声响。
看着空寂无物的地面,老金头低声喃喃道:“是就此开始,还是随之结束,便看你自己的造化和努力了。年轻的生命,希望你继续怀揣心中的希望,不屈不弃的意志,好好走下去吧。纵然是要匍匐着前行,也要隐忍地往前爬下去。”
睡神站立在一旁,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当看到那具石棺和少年,真的被传送走的瞬间,他心中也划过了一丝难言地激动和复杂,还有一份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意外的淡淡地期许。
他在那一瞬间,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宿命的味道。似乎命运的齿轮,在传送发生的瞬间,就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于看是悄然寻常之间,进行着一种翻天覆地变革。而真正的风暴之眼,却不是那具千古稀珍的空冥石棺,而是那个一直在昏迷沉睡的少年。
“你就不怕他中途就清醒过来吗?”睡神问道。
老金头自信开口:“除了八宝药气,我还给他们打入了迷神香。就我投入的分量来说,明天早上他们能够清醒过来,已经算是我最保守的估测了。”
睡神了然地点了点头,有感而发道:“这样也好。能让他暂时少点接触到我们这个层次的手段和能耐,那么在他被发现和找到之前,还能为他减少点心理负担和压力。很多时候,无知便是福;知道得越少,了解得越少,就越容易感觉到幸福。知道得太多,反而常常难以释怀。”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越是不知者,越能够保持无畏的心态,也就越容易滋长出希望。就像在寻求长生的道路上,怀揣着信心和希望的,通常都是那些初涉修道的懵懂少年,而越是在这条路上走得远,行得久的人,却往往越容易失去信心,越发感觉到路窄无望。
睡神在心中一叹,抬头看着老金头越发虚弱枯槁的形容,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老金头洒然一笑,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睡神道:“看是看出来了,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现在,你的心愿也算了却了。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去亲眼看看你苦心送出去的希望,到底能不能真的成长起来,发芽壮大。而不是,这般冒险赴死。”
老金头不以为意道:“将死之人,何来冒险一说,更不必再去理会死后的人世浮华。好坏福祸,那是活着的人要āo心的事,我管不来,也理会不到了。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在乎的只是盈亏。就算是要死了,我也要死得包赚不赔。”
睡神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着开口道:“有人托我的本尊,让我向你传达两句话。你想听听吗?!”
老金头并不感到意外,淡然道:“九密之一出世,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个狼狈为jiān的腹黑老鬼,肯定是凑在一起的。既然是他要转告我的话,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让人赏心悦目的好话。说吧。我也许看看从他那个老不死的狗嘴里,这次吐出的是什么样的牙来。”
睡神睁开了眼睛,剑眉微扬,脸带玩味笑意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嘿嘿。他叫我转告你,”顿了顿,他轻咳一声,戳指指着老金头,模仿某个人的语气,说道:“hūn秋画廊的笔尊和大漠三枭中的鬼枭,已经组织了六个升阳尊者,赶赴你们所在地。既然你想死,那就死得轰轰烈烈一点,把他们统统都给我带进弥天禁区里边去。”
说完,睡神自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喘着气道:“你们果然不愧是同一个身体里长出来的**,这疯狂和yīn险的本质,一脉相承啊。临死了都不忘坑杀大能尊者。这次,看来你真的要逆天了。”
老金头闻言,也是一阵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该死的魂淡,果然就没好屁可放。睡神,你也帮我传个话回去。”顿了顿,老金头怒气冲霄道:“你提我转告那个老不死的,就说,你个老东西,就等着帮老子我擦屁股,擦到手抽筋吧。老子就是不得好死,你也冯想就此安生。”
睡神闻言,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应承下来道:“放心,你这话,我一定会当面转告他的。我真想看看那时候他的嘴脸。想必会万分jīng彩,格外动人的。嘿嘿嘿。”
旋即,他收敛笑容,抬头瞭望了一下远方的天际,蹙着眉沉吟道:“此地已算事了。八大升阳即将来袭,我就不陪你疯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你我应该再无相见之rì。如此,便最后说声,会后无期了。”
“这次真个多谢你了。”老金头对睡神抱拳致谢,接着作别道:“保重。后会无期。”
睡神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再滞留。他的身体化成一道血光,从黑血葬天钵的钵口中激shè进入其中,尔后,拳头大的钵盂四周的空间突兀地出现了一圈剧烈的扭曲,紧接着,装载着睡神的黑血葬天钵,便消失在了原地,就此远去。
没有人知道,在睡神走后,这片弥天禁区边缘的沙漠地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不足一个时辰之后,一个震动了整个神魔大陆的消息,突兀地疯狂传荡开来,轰动五域,震惊了所有的尊者以上的大能。
──八大升阳尊者,同时陨落于南漠!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