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许多日子的阴霾心情,似乎都随着那一箭射出而消散无踪,虽然明知自己又和一个不该招惹的人结下了梁子,但李长歌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转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她伸手撩开车窗的帘子,“秦川……”
还未看到秦川,却已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竟然是那夏国的景侯,他竟并未追随本国公主而去,而是跟在她的车驾旁闲庭信步。
这人也是武将出身,从骑马的姿势上就看得出,且他握住缰绳的一双手,骨节粗大虎口粗糙,显见得是练家子。
想起他那些在夏国呼风唤雨的传闻,长歌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的神色。
容恪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侧首微微一笑:“四公主在看什么?”他似乎很擅长于微笑,嘴角只扯开些微一点弧度,似有无限深意,又似漫不经心。
“看看鼎鼎大名的景侯,是否有三头六臂。”长歌轻声道。
容恪愣了一下,才朗声大笑:“那么,四公主可是得出什么结论了?”
长歌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语声清淡:“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倒也沒什么特别。”说罢,她已经向不远处的秦川打了个眼色,然后放下了窗帘,将容恪的灼灼目光隔绝在外。
看着帘子落下,容恪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了。
身后有一侍卫打扮的人纵马上前,彬彬有礼又不失强硬道:“侯爷,贵国公主的马车已经去得远了。”
容恪一双眼更冷,这唐国四公主态度倨傲就罢了,竟连一名小小侍卫,都如此嚣张,简直是……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侍卫手中露出之物时,表情却忽然凝定了。
那侍卫微微一笑,随即夹马向前冲去,容恪微怔之后,也立刻纵马追了上去。
就在那侍卫开口的瞬间,坐在车中的李长歌,心口已是沒來由的一跳。车窗外那人的声音,如此熟悉,只是,那人分明已在数日前就动身离开了,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在这里?
长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弓,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近日思绪混乱,所以才……
但是那声音,那语气……李长歌陡然丢了弓箭扑到窗口,猛然掀开低垂的车帘,然而目光所能捕捉到的,只有一个远去的背影而已。
那个名字就在唇边,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來。
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读到了她的心意一般,那侍卫打扮的人陡然回过头來,能遮住面目的头盔已经被他摘下來拿在手中,前额被压抑已久的碎发在微风中拂动,一如他眼底张扬的神情。
“姬少重……”长歌本能地低声叫出他的名字,满心都是难以置信的诧异。
而后者只是对她扬了扬手,就笑着回转身去,与容恪一道驰马去了,只留给她眼底深重的困惑。
他明明早就走了,怎么会乔装打扮混在自己的队伍里?
联想到刚才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一箭,李长歌登时明白了,姬少重是箭术高手,刚才肯定是他把那小厮推出去撞到自己,自己那一箭才会鬼使神差地射中金玉公主的发髻。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景侯,为何会与他并骑离去?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來,李长歌下意识地看向了秦川,果然看到他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她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混进來的?”
秦川垂眸笑了笑,却沒有立刻回答,很是有点踌躇的样子。
长歌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就那么蠢?先是被南宫昀设局利用一个假的舅父骗她,如今连姬少重也來这一招?亏她自以为这次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原來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大小姐,你别误会,我虽然和姬公子认识,但也不过是最近的事,之前我说过的那些都是真的,并无虚假之词。”秦川见她脸上微有怒意,忙开口辩解道。
长歌冷笑一声:“那你之前为何对此事只字不提?”
秦川抬头看着她,狡黠一笑:“因为大小姐您……并沒有问过啊。”
李长歌登时气结,这……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如果他不说,她怎么会想到他也和姬少重认识?两个毫无干系的人,谁能无缘无故就把他们想到一起。
看着秦川憋笑的神情,她冷哼一声:“好,那现在我问你,你们勾搭到一起要做什么?”
“勾搭……”秦川显然对这个词颇有意见,只是看到她冷厉的目光后,登时把调侃的心思收了回去,正色道,“其实,是我们寻觅大小姐的下落时,认识了姬公子,之后……”
他拖长了尾音,似乎是一时沒有找到合适的词,李长歌却冷笑一声:“之后,就一拍即合了吧?”
一个更现实的问題陡然浮上心头,她的声音都变了些:“那么,在进入通天坝之前,他就知道那机关会毁掉通天坝了?”
秦川沒有回答,便也等于了默认。
隔了片刻,他才道:“不过,知道钥匙是落在大小姐手里,我们也就放心了,毕竟宝库之事非同小可,任何人得到了宝藏,都等同于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他略微停顿一下,看到长歌异样的脸色,便补充了一句:“大小姐,钥匙……平安无事吧?”
李长歌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也……算是吧。”
她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秦川也变了脸色,想到那天进入密室的人还有别人,他不由得失声道:“不会是落到别人手里了吧?”
李长歌终于垂眸:“我不知道。”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已经将宝珠拿到了手里,但是经过在江水中的那一番挣扎后,上岸时她手中已然空无一物。
究竟是失落在江水中,还是被别人得到了,她根本无法确定。
“放心,”她抬头对上秦川焦急的目光,“如果是被别人得到了,这次回京,我也一定会找回來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