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见怪,往日我们是不走正门的,怕被人发现了,那边有个狗洞,我们饿极了就在那里出入。”玉音一脸的讨好,生怕华浓一个生气,把她砍了,红缨回來之后的落魄难受生不如死,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华浓顺着她的手,看了看那边的方向,果然有个不大的狗洞,被杂草掩盖着。
华浓沒有多理会,径直走了进去,“娘娘,小心脚下。”海荣在一旁提醒着,到处是乱草丛生。
宁太妃在后面轻轻的唤道:“皇后,你看那是什么?”
华浓走过去,待看清了宁太妃一阵惊呼,华浓也吓了一跳,玉音连忙走上去。
“娘娘莫惊,这里到处都是死人的颅骨,有些心好的,便在死后把它们埋了,心不好的,就由着他们死后慢慢的腐烂,也不管天热发霉,小心些就好。”
华浓轻轻握住宁太妃的手,由着海荣在前面引路。
“你,不,你主子住在哪里?”华浓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沒有时间由着她故意领着看这些东西。
玉音沒想到她语气这般不耐烦,原想着让她多看些东西,能看在自己曾帮过她的份上,把她弄出去。
就算在浣衣局里做苦役,也好过天天守着死人的骨头吃生肉。
“回娘娘,一直往前走就是。”玉音压低了声音,有些心虚。
果不其然,在一个都是死人颅骨的角落里,斜躺着一个人,有气无力,像是死人一般沒有气息。
衣衫褴褛,可以看得出身上穿的衣服,是件里衣,原是件好料子,可惜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恐怕自从上次回來后,过的更加凄惨。
宁太妃在一旁轻轻撇过了头去,华浓倒是上前一步,看了看海荣,海荣上前用脚碰了碰红缨的身体,见她一动不动沒有知觉,看向玉音。
玉音连忙上前去,熟练的扔开她身体下的颅骨,拍打着她枯黄干瘦的脸,嘴唇也已经干裂,眼睛紧紧的闭着。
“喂,醒醒,皇后娘娘來看你了。”
终于在玉音的连番拍打下,红缨才慢慢有了知觉,慢慢的睁开眼睛,先是迷茫的打量了四周天空,而后看见玉音才回过神來。
“皇后娘娘來了。”玉音强调道。
红缨慢慢的转过头去,看见邪笑的华浓,才有了一丝意识。
“皇后?皇后?”红缨的嘴里嗫喏着。
华浓放开了宁太妃的手,由海荣扶着,挺着肚子慢慢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红缨,过的可好?”
红缨得了一丝力气,慢慢的爬起來,匍匐在地上,头磕在地上,还能听到啜泣的声音,“奴婢知错了,姑娘,您就扰了奴婢吧,要不就杀了我,奴婢受不了了……”
姑娘?
亏你还记得自己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华浓笑了笑,也不管不顾的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着,“这就受不了了?才刚刚开始呢,红缨,当年你那么得意的时候,怎么就沒想到今天,本宫活多久,你就得活多久。
本宫要让你看着本宫怎么一步步报复回來,你,你儿子,你儿子的太子之位,甚至是你儿子的性命,你会看到这些,你会活到最后的。”
海荣在一旁颤了一颤,他沒想到原來她心里这么多恨,从前那个温婉和善的女子,终于不见了。
海荣恭敬的递过去一块崭新的帕子,华浓接过轻轻的擦了擦手,扔到地上,盖住了一旁的颅骨。
红缨还在地上跪着啜泣,听着华浓的话,一阵阵的发寒,“姑娘,姑娘……”
她叫的是‘姑娘’,而不是‘皇后’,她以一个仆人的身份,去请求主子的原谅。
是眼前的人,把她从秦氏夫人的手中救了回來,她曾经发誓,会一辈子感激这个人。
是她,给了她活得机会,给了她希望。
她不该听从流珠的话,去代替她嫁给那个男人,那个从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妄图能飞上枝头,妄图能代替她一辈子,她输给了她,输给所有人,其实她是这些人中最微不足道的。
他们要她生,她便生;他们要她死,她便死。
可是结果就是背叛了她,她永远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一朝失足千古恨,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己活该在这个命运齿轮里被绞的体无完肤。
“我们快些走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宁太妃扯了扯华浓的袖口,轻声的说道。
华浓转身,漫过高枝的枯草,三个人缓步离去。
“娘娘,娘娘开恩,把奴婢救出去吧,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配活在世上,可是奴婢愿意将功折罪,伺候娘娘,为娘娘鞠躬尽瘁。”
刚刚迈过破旧的木门,便听见后面匆匆跑过來一个声音,玉音拦住他们的去路,焦急的跪在华浓的面前,声泪俱下。
华浓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知道海荣轻声提醒,“娘娘,身边多个知心人总是好的。”
华浓一笑,抬眼看了看海荣,眉角上扬,“海公公不就是本宫的知心人吗?”
海荣立马低下头去,“能得娘娘赏识,自然是奴才的福气,可是能多个和奴才一起伺候娘娘的人,奴才心里总是放心些。”
“海公公的意思是说伺候本宫累了,打算让位?”
海荣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奴才不敢,奴才愿意伺候皇后娘娘,都怪奴才这张嘴,请娘娘责罚。”
说着重重的扇了自己脸上两个巴掌。
华浓语气姣好的伸手把海荣扶了起來,看了看地上的玉音,“既然海公公都为你说了话,你日后便跟着本宫吧,多和海公公学着,做奴才最重要的就是‘忠心’。”
华浓话里有话,重重的强调了‘忠心’二字,玉音先是一颤,而后反应过來,连连道谢。
“海公公也莫见怪,本宫自怀了身子,脾气便越发的不好,刚刚是本宫小題大做了。”华浓看着海荣说道,语气里都是诚恳。
海荣一愣,心神有些恍惚,这语气跟当年的娥皇一模一样,还以为以前的娥皇姑娘又回來了,可是抬眼一见那妩媚上扬骄傲的双眼,依然是倾国倾城的面容,却早已变却故人心。
海荣低下头,“奴才不敢,奴才一心为娘娘好。”
“我自然是知道的。”华浓说完,便拉着一旁的宁太妃走了出去。
“去收拾收拾东西,明个儿到我这里來,记住娘娘刚刚说着话,做奴才就是要‘忠心’。”
海荣看着华浓两个人走出好远,才站直了身子,看了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人,不免的一声长叹离去,语气里也是冷硬无比。
“是,多谢公公在娘娘面前美言,玉音一定竭心尽力服侍娘娘。”玉音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才欣喜的站起來。
大殿内每十步就有一个香炉,香炉里乘着满满的冰块,敞开的窗子带进來的热风到了殿里变成了清爽的凉风阵阵,吹着珠帘簌簌作响,静谧的大殿内难得的通透彻亮。
看着正在那里努力擦拭着窗子的玉音,换上了粉红和嫩黄相间的宫装,身上也洗的干干净净,努力的想表现自己,一进大殿便被华浓安排到去擦拭殿内的全部物事,无一例外。
因着天热的原因小脸红扑扑的格外显眼,在阳光的衬托下脖颈泛着白皙的光芒,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懵懂,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不怕的黄毛丫头了,如今看來也算是个清秀的模样。
“娘娘,给太子殿下的玉佩已经送过去了,林嫔御说要亲自替太子向娘娘道谢。”
海荣站在下首恭恭敬敬的对着上面幔帘之内的人说道,走进了清爽的大殿,方才在外头的闷热之气一扫而光,不由得心情舒畅。
华浓收回怔怔的目光,低头深思,“嗯,支个人告诉她一声,伺候皇上要紧,抽不出空就不必來了。”
海荣在下面一怔,这番客套话本就是说着客套,沒成想皇后竟然真的让她因此小事而跑一遭。
林嫔御虽然日日居住在皇后寝殿的西苑,可是与皇后的东苑还是有些路途,之前因着天热,皇后特意施恩,不必让她请安。
难道这一次特意让自己送块玉给太子,只是想让流珠來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海荣摸了摸额头,不觉已经冷汗阵阵。
“玉音,去告诉小厨房一声,做些皇上爱吃的饭菜,今儿皇上也许会來。”
华浓不经意的吩咐着,隔着浅薄的轻纱,也察觉到了玉音眼里一闪而过的激动。
“是,奴婢这就去。”
华浓闭上双眼,一只手抚上额头,整个人侧躺着倚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慢慢的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
也该是时候了,这么久了像流珠那般心机,怎么会还沒有孩子。
玉音,本宫有意给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偏偏想走歪路,由不得本宫狠心了。
“娘娘,皇上和林嫔御來了。”海荣匆匆的跑进來,却见华浓慵懒的上妆,还是身着了一件素青色的轻纱,整个人看起來清爽无比。
华浓莞尔一笑,“好,告诉小厨房,可以用膳了。”
“是,”海荣搞不清为什么,明明过了用午膳的时辰,还是要坚持用午膳。
话说着,只见两个人相携而來,一个玉树临风,蓝衣白冠,一个娇羞可人,满头珠翠。
华浓的眼睛定定的放在两个人相携的手上,却由着海荣小心翼翼的扶着走过去,慵懒的笑着。
她不知几次这般虚伪的笑,有时在铜镜里定定相望,竟有些不认识现在的自己,美则美矣,少了以前的灵动之气,多了媚俗的厌恶。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难受,你们却过得这般快活。
“臣妾见过皇上。”华浓隔着老远,便轻轻的弯腰,温婉的行礼,语气软软的娇嫩,像极了一个江南女子应有的小家碧玉,却多了几分大气。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