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是再也不可能的了,如果我还有命活下去,我会找个沒人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安好,也绝不会迈进他的生命一步。”
娥皇执起一白子,轻轻的落到了棋盘上,“我最后一个请求,便是救出赵逸,太子可有法子?”
太子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把事情全权交给了小六,此刻正在天牢,那赵逸是北汉的人,父皇有意借此事将小六扶上位,你那赵逸,怕是凶多吉少。”
娥皇皱了皱担忧的眉头,太子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娥皇,“看來那个赵逸对你而言,真是不同啊。”
娥皇舒了舒眉头,眼里却是有了些神采,“不是的,他只会骂我,只会和我吵架,有些小家子气,娇惯的很。”
太子一愣,笑的有些凄凉,铺天盖地的萧瑟,“我总算明白了。”
娥皇抬头,惊异的看着他,只见他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沒说。
“那个赵逸,救出來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良久,太子开口道。
“我们,,”娥皇磕磕绊绊不知道怎么回答,复而低下了头,“他会回家去,而我,我也不知道。”
太子看了她一眼,“我会让你见他一面,至于救他嘛……我是不会救一个敌国的敌人,卖国贼的罪名我担待不起,再者救他的人也不是你我,当时不是有个赵年跑了吗?”
听着太子这么一提醒,娥皇恍然大悟,只要自己去从赵逸那里了解赵年去了哪里,就能找到赵年通知年叔來救人,他们的衣着谈吐绝不是普通人,他口里的哥哥是不会不管的。
“多谢太子点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娥皇眼里露出了一丝神采。
太子扯起一抹苦笑,执起了一方白子轻轻落下,“你这一去,我们也许缘尽于此了,不管你将來是不是娥皇,周家姑娘,好好活下去。”
娥皇将要起身,一愣神,打翻了桌面上的棋子,弄乱了棋盘,连忙上去收拾,被太子制止了。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肃杀,他带人拦截自己,而后一双邪魅的双眼不断的注视着自己,如今富贵不再,沦落成闲人都不如的地位,他也许明天,后天就被安上一个杀头的罪名,与世长辞,此刻却对她说着最真心的祝福。
“是,太子也保重。”娥皇微微颔首,借着微弱的灯光抬头看了一眼,那眼里满是悲怆的苍凉,还有微微的不舍。
娥皇走出门口的拐角之际,便听着里面微声传來,“裘梦几许,红妆几何,高烛昏烧一人桥……”
微微一愣,便又提上了脚步,匆匆而去,太子被废致死,前世便是如此,理固宜然,只是当时沒有这些感伤罢了。
“姑娘,我们当真要去天牢?”一旁的阿多凑上來瞪着漂亮的桃花眼问道,阿多正是那个把自己从王府里带出來的小厮,太子说让阿多跟着,事情便可成一半。
还记得当时太子在里面大喊一声,“阿多,,跟着姑娘一起走,她便是你的主子。”
娥皇一愣,阿多是谁?只见一旁熟悉的小厮凑上來,唯唯诺诺的小声答道,也沒有半分拖泥带水,奉行命令何其果断,“是,爷保重,阿多走了。”
娥皇嘴角抽搐,“阿多?”
小厮不屑的搭理了一眼,“那又怎么样,爷起的名字,钱阿多。”
娥皇忍了好久,憋着笑,不能伤害他的自尊心,终于走到无人区,轻声问道:“阿多,你是太监吗?”
只见阿多憋红了脸,愤愤的看着娥皇,眼神里满是哀怨,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不是,我只是个书童。”
娥皇回过头來,“是啊,我要去天牢见一个人,太子爷说,你有办法的。”
阿多顿时脸都拧到了一起,愁眉不解,“姑娘,真是难为我了,我哪有法子进得了天牢。”
“沒有的话,我也只能硬闯了,你们太子爷把你给了我,如今却只能剩你一个人了,我若是命丧天牢,还得劳阿多你替我收尸,我包袱里有些银子,用不了的话,剩下的就给你了。”
听着娥皇的话,阿多越发的苦脸,一双媚人的桃花眼显得楚楚可怜,一副要哭出來的样子,“姑娘快别说了,我想想法子就是了。”
娥皇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许的得意,“那我们用不用先去天牢附近转一转?”
阿多一听,立刻坚定的拒绝,“当然不用,你想去劫狱吗?还去转一转!”
娥皇讪讪的转过头去,看着客栈下面人來人往。
“哎,我想到了,天牢关着都是死刑犯,但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便是里面的小衙役,为了防止衙役被收买,每隔三天便会换一批,只要有腰牌即可,到时我们拿到了腰牌,何谈进不去天牢?”阿多得意的看着娥皇说道。
娥皇皱了皱眉,“可是这么容易,为什么沒人想到?”
阿多立马拉下了脸,“因为那些人只知道劫狱,喊打喊杀的硬碰硬,还和里面看守的侍卫对着干,就是不死也得伤,可是里面的小衙役是最不起眼的,來回打扫天牢送饭等杂事,所以沒人能想得到,往往最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就是事情的关键。”
娥皇点了点头,“也对,难怪沒有几个人能劫狱成功。”
“但是里面看守甚严,我又怎么能见到人呢?”
“这个交给我,我去应付那些侍卫,里面有不少也和太子爷有交情的,去说几句家常也不是问題。”
“我们怎么能弄到腰牌?”
“买。”
看着娥皇诧异的表情,阿多不屑的转过脸去,“小衙役们俸禄不多,还要养家糊口,多给些银子远走高飞,好在这里辛辛苦苦一辈子。”
娥皇点了点头,一脸诚恳的看着阿多,“谢谢你了,阿多。”
阿多立马红了脸,撇过脸去,“既然太子爷让我跟着你,那么忠于你也是忠于太子,我是在帮太子爷做事,沒什么好谢的。”
娥皇笑了笑,“该谢还是要谢的,对了,我常听你说你们家太子,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阿多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來,脸色愤红,“我们家太子都把我给你了,他能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他是外人口中的杀人魔,还是昏君庸才?他把我和阿夜从死人堆里救出來,我就发誓,此生此世效忠太子,阿夜也死了,你却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娥皇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沒说他不好,太子也多次相助与我,我自是知道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对了,那个阿夜,是那天和你一起去周府的人吗?”
阿多寂寥的点了点头,“是,他本來就有恶疾,命不久矣,执意要为太子做最后一件事,就主动替了你去。”
娥皇哑然,她不知道一个人愿意毫无怨言的为了一个人,付出自己生命最后的光芒,需要多么大的感恩和勇气,也不知道只是听了一句淡淡的话语,可以毅然赴死的勇气和果断。
而这一切,源于那个昏暗烛光下的男人,悲催的命运让他翻不了身,他或许残暴,或许骄傲,或许自负,或许贪婪,可是依然有很多人能看得到他的好,并为了这些好,可以感念一辈子。
而这个人,为了感念他的人能活下來,把他送到了自己的身边,可以让他远离死亡,天高海阔,太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阿多摆了摆手,语气也跟着温和下來,“刚才是我不好,语气重了些,姑娘别介意,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打骂。”
娥皇笑了笑,“怎么会,我也有一个人,也是处处护着我,患难见真情,这种人心最为可贵。”
阿多低下了头,默然的说道,“姑娘先休息一会,我出去打听打听小衙役在哪里落脚,腰牌我也会弄到手,最早也是明早才能动身。”
娥皇感激的笑了笑,从包袱里取出银钱,交到阿多手里。
“用不了这么多的。”阿多打开一看,满满的都是金叶子,就要还回去。
“我身上用不着钱,能用多少就用多少,我之前说过的可不是假话,剩下的就给你了,若是有什么意外,一定先要保重好自己。”
“你……”阿多眼眶通红的看着娥皇,手里紧紧的攥着钱袋。
“好了,别在我这里多愁善感了,就当是你的酬劳,快去做正事吧。”娥皇催促道。
阿多用手抹了一脸,脸色坚定的看着娥皇,“好,我一定把事情办妥了。”
看着阿多走了出去,娥皇轻轻的抚上桌上的琵琶,手指一勾,一个音弦蹦出,清脆而明亮。
娥皇心下一松,琵琶声穷欲与翠,难得衣冠正玄衣。
坐定摆正,娥皇素手清扬,手中的弦音随着手指飞速的拨动而快速的迸发而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纷纷扬扬,阔别洒脱,是否,这是生命最后的绝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