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岁最大,球龄最长,威望又高,这个队长的职务非她莫属!她倒是个痛快人,推不掉,那就当吧。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一支老中青三茬人组成的队伍,又处在这么一个特殊困难的时期,难免会生各种碰碰撞撞的事。她倒真管,用她自己的想法去管她们。她也知道,这些想法一下子是达不到的,但她还是这么去要求她们。矛盾层出不穷,虽然队友们不会当面顶撞她,但有时也给她脸色看。她恨铁不成钢!管深了队友们不高兴,管浅了袁伟民又数落她管得不严。这个队长实在太难当了!
“指导,我干不了这个差事,您另请高明吧!”今晚,张蓉芳终于睹气地要扔乌纱帽了。
袁伟民虽然熟悉她,赏识她,眼下也同她,但一点也不迁就她。他真是哪壶水不开提哪壶,一点也不客气地说:“毛毛,我看你还是对队伍没有信心……”
张蓉芳不再说话了,光流泪。她怪年轻队员不争气,又怪袁伟民太不谅解自己。我的日子过得多难呀!指导,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拿着日历卡愁,我是一天一天划着日历过日子的呀!我够忍气吞声的了,你还老不满意。就我好说话,净责难我。受不了,真受不了!她出声地哭了起来,愈哭愈伤心,愈哭愈委屈,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袁伟民点一支烟,铁板着脸,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着,不说一句安抚的话。
张蓉芳不停地哭着哭着,任泪水往外流淌,任委屈往外吐。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抽抽噎噎地说:“好吧,我再试试吧!”
袁伟民深知,毛毛是个从来不说大话的人。她能说“我再试试吧”这句话,也就够了。毛毛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袁伟民才说出了一段动的话:“毛毛,我们女排是个集体,我们都拴在一条登山的结组绳上。只要有一个队员滑坠,就会造成全队滑坠的危险。”
毛毛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门。
夜间十点,是熄灯时间。袁伟民在走廊里招呼着:“关灯!关灯!”队员屋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火了。只有一个屋的灯还亮着,那是陈招娣和杨希住的房间。他信步向这间屋子走去,走到跟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他的脚步声和敲门声,两位老将是熟悉的。但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事找她们呢?
推开门,袁伟民“唉”的一声长叹。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指导这么长吁短叹的。招娣是个直性子,不禁有几分担忧地问道:“袁指导,你怎么啦?”
袁伟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对她俩说:“这个冬训是苦呀,比哪一次都苦。我真同她们,她们早早地都躺下了,都累了,累得都受不了了。这都是我整的呀!其实,我自己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连进球场都犯愁。可是一想到奥运会的目标,想到三连冠的任务,我又不得不横下这条心。我们是要有拼搏精神,但还得有过硬的技、战术,不掌握几手新招,怎么能对付得了美国和日本队呀!”
陈招娣和杨希,都是第一次听自己的老指导如此坦诚地向她们诉说苦衷。在她们当队员时,他总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深深地藏伏在心底。没想到,他又接着向她俩诉说:“这段时间,邓指导爱人住医院,来不了。我的心事,我的绪,无人可讲。我一点也不能流露给队员们,如果流露出来,就会像病菌似的,一下子就传染给队员。你们最了解我,我只能给你们讲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