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难言的苦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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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机会我再来,好不好?

    第四封信:致六十七岁的“小七子”袁大娘:

    你好!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可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一个招呼也没有打。那天,你用滞呆的眼神直愣愣地瞪着我。我呢?在乘你不注意的时候紧紧地盯你一眼,看你的神态、表和形象,我极力想从你身上寻找五十年前十七岁的“小七子”的模样。不是我不懂得礼貌,我是怕你受到刺激,怕你犯病,怕闲人们围着看你。因为,你失去了正常的理智、正常的绪和正常的思维,你会做出反常的举动来。所以,我,一个陌生人,不敢惊扰你。自然,我非常同你和尊重你,虽然你蓬乱着花白的头,穿一件蓝底小白花的布衫,黄脸上长着一对满是皱纹的三角眼,木然地站着,使人一看就知你是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患者。你得了五十年的精神病了,你受尽了屈辱,你失去了青春和尊严。你还记得吗?是凶狠的日本兵逼得你了疯,你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一个受害者。

    最早,我是从《“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受害者、目睹者登记表》上认识你的。

    表格上这样写的:

    袁xx,女,1920年8月23日生,汉族,无业,南京人,1927年住后半山园,目前健康状况:精神病。

    受害事实:日本兵进城时,袁当时十七八岁(已结婚),在上富贵山拾柴禾时,被日本兵现,当时她女扮男装,日本兵把她上衣剥去,看出是女的,后又将衣服全部剥光,游街从富贵山到太平门,后有人给她一件衣服遮羞,回家后感到难为,服毒自杀,经灌肥皂水,总算活下来了,但后来得了精神病。

    听人说,你父母在清凉山,是菜农,家里穷,你是老七了,你六岁的时候就到袁家当童养媳了。袁家也是种菜的,也是穷人家。你小小的年纪,一来就拣柴、挑水、种地。那时你梳一根独辫子,冬天也没有鞋子穿,光着脚,上面穿一件破棉衣,下身是一条破套裤,缩成猴子似的。天冷,你哭,你说“我想妈”。小伙伴们一起躲在草堆里,陪着你这个“小七子”流泪,你还记得吗?

    你这一辈子受尽了苦。种菜、打柴、挨冻、受饿,但日子总是太平的。谁能想到你十七岁的那年,那个苦可是说不出来的苦,是不是?

    那时是冬天,日本兵进城不长时间,外面乱,家里没得烧了,你穿着丈夫的旧棉衣,戴上一顶破帽,背着一只竹筐去拣柴禾。你知道,日本兵见到女人,会像狼一样地扑过来的。那时,南京的许多妇女都女扮男装了。有一次日本兵抓夫,他们把民夫一个个地捆起来时,现有几个人胸脯鼓鼓的,撕开衣襟,露出了白皙而丰满的**,日本兵淫荡地大笑,在民夫队伍中一个个地全身搜查,脱帽子、摸胸脯、摸裤裆,将搜出来的几个妇女扒掉衣裤,在墙壁上像“大”字一样地用钉子钉住四肢,还在**里塞进木棍!你也没有逃脱魔掌。你在富贵山上拣柴草,筐子快满了,你还想多拣一点。几个日本兵走过来,问你话,你不答。他们打你,你还是不说话。一开口,你怕暴露少女清泉般的嗓音。日本兵生气了,他们撕你的衣服,他们吃了一惊:“花姑娘!”他们伸出了黑色的魔爪。十七岁的少女正是鲜花怒放的年华,野兽撕碎了花瓣!他们又用刺刀在你的脖子上试了又试,你吓呆了!日本兵又把你赤身**地押下山游街,你又怕又羞,你低着头,浑身战栗着,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你是冰清玉洁的一尊雕像!你是弱者,你怕人讥笑,怕无脸见人,所以你服毒自杀。你也是强者,当肥皂水进入你的肠胃,你的生命之神又举起了剑!你活下来了,顽强而痛苦地又活了五十年!你是幸福的,你看到了正义和善良的胜利。你住进了新村公寓,这里曾是你种菜的地方。虽然你失去了丈夫,你的儿女都尊重你、体谅你。你常常做出他们不高兴的事,你为什么老是钻到垃圾堆里去拣脏东西?拣来菜皮、瓜皮和烂泥,满满地煮上一锅,再煮上一锅,给谁吃呢?那天我来看你,你又在垃圾堆里,拣了破伞、木棍和装有煤灰的蒲包,你把它堆在漂亮的阳台上,干什么呢?

    我在问你,大家都在问你:拣这些破烂干什么呢?

    你嘴上喃喃地说着。说什么?

    噢,你在说过去的事,说你自己想说的话。那你说吧,大声地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