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点足掠起,朝齐铭宫飞去。
吴漫泓垂下的手掌不为人知地反向上一勾,建造忆薇殿的工人中散布在不同位置的几名相互点头,似乎扣动了袖中的什么机关,袖子忽然鼓涨起來,十几粒细小透明,只隐约可见边缘轮廓的东西飞快地朝黄衫女子袭去。
那些东西力劲虽势如破竹,然而,却只是如同轻若无物的棉花,沿着斜上方直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进,无声无息,让人感受不到分毫。
黄衫背影在掠到适宜的位置时,正要沿着等高的水平线朝齐铭宫上空飞去,在这一个短暂得可以忽略的瞬间,十几粒圆状透明物顺利触到了那袭黄衫。
忆薇殿重建任务仍在进行中,众人皆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忙碌着,就连吆喝之类的喧嚣也是压抑的,沒有谁知道一幕惨剧即将发生。
吴漫泓与那五名仿若无事般继续砌砖的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阴冷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不幸将來临,他们长达一个多月的潜伏便可结束。
心,提到了嗓子眼,马上,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在圆状透明物触到衣衫时便止住了去势,黄衫眨眼间被腐蚀成丝丝缕缕,丝布的碎块纷纷向下飘落。
背后忽然有些凉飕飕的,简歆忆起方才吴漫泓的眼神,心一紧,看到下空飘散的细碎袂末,大吃一惊,正要回过头去看,眼前红衣一闪,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飞快地捏住肩处的衣领边缘,向后一扒一甩,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黄衫被一阵风带远。
内罩的白色碎花裹胸衣虽完好无损,然而,那若白玉般滑嫩的肩背却**裸地展露出來,在阳光下分外刺眼,能够激起人无穷无尽的**。
然而,众人皆被突如其來的变故惊得一动不动,无心欣赏那一份难得的美。
发生了什么?为何衣衫倾刻间破碎得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天啦!怎么回事?”简歆疑惑又惊恐地大喊,邵柯梵抱紧她,一个旋身背对众人,脱下红衣裹住她,遮得严严实实,沉声,“简歆,别怕。”
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里衣,衬着那一张冠绝天下的脸,更显超凡出尘,孤高清远,不似一个双手沾满血腥,浑身背负杀孽之人。
“出什么事了?柯梵。”简歆在他的怀中用力挣扎,头不断扭动看向四周上下,却只见一群呆若木鸡的人,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常,然而,在如此惊人的变故下,反而是安静的气氛更显诡异,让她的内心一阵阵发悚。
邵柯梵温柔地看她一眼,缓缓松开她,待她施展武功稳住身形时才彻底将她放开,“现在沒事了。”
简歆还想问,邵柯梵已经向下降去,她只好憋住困惑,惴惴不安地随着他落到地上。
苍腾国君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却在某几人身上停留了稍长的片刻,最后定格在吴漫泓身上,复杂莫测,杀气涌现。
偷袭在千钧一发之际失利,吴漫泓正陷入懊恼和恐惧之中,虽表面强作镇定,但触到邵柯梵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便知道大事于他不妙,抱着真相可能未被发觉的侥幸心理,有些畏缩地上前一步,垂头抱拳道,“卑职保护木小姐不利,让奸人有机可乘,差点害了木小姐,请王治罪。”
邵柯梵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似乎看穿了所有,“本王杀了丹成,郑笑寒便遣來杀本王的人,想让本王痛苦一辈子,不是么?” 声音轻而飘忽,却带着极强的压迫力,周围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吴漫泓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卑职一时迷了心窍,犯下错误,求王留卑职一条命,卑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简歆眸中不由得涌起愠色,呼吸也沉重急促了许多,仿佛一只遇到仇敌时羽毛蓬松立起的火鸟,却又拼命压抑着不去狠狠啄上对方一口。
从黄衫后背几乎在一瞬间被腐蚀殆尽可以看出,再过弹指一挥间,毒药就会渗入她的肌肤,让她顷刻白骨支离。
她在苍腾与十三国的大战中选择死亡,又在苍鹰之战中选择复生,还不都是为了众多的人命。
可是,一个又一个人厌恶她,猜疑她,又有人要來杀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又恨又委屈,瞪着跪在地上的吴漫泓,方才镇定地算计她的人此时正在微微颤抖。
邵柯梵微微颔首,“呵,下跪,还真的是鹰之的走狗啊!尽管放心,本王会将你的同伴一并送上路來陪伴你。”手缓缓举起,掌心已凝聚起一团白光,越來越膨胀,携带一股巨大的力量飞快旋转。
诸人知道血溅场地的一幕就要发生,皆提心吊胆又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那几名同伙满头大汗, 混在人群背后,露出一双双不安的眼睛。
头顶上的压迫感越來越强烈,吴漫泓抬头一看,脸上苍白如纸,全身一软,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兀自剧烈颤抖不已。
“梵,别杀。”心情终于缓和了一下,简歆出言制止。
邵柯梵侧过脸看她,却见她眼中涌起几许凄迷,心微微一疼,将掌中致命的白色元气收回体内,暗自庆幸方才有意放慢动作,等待她意见,沒有狠厉地一下子劈下去,不然,怕是又要惹她生气了。
“简歆,这人,还有人群中躲着的那五个,你想如何处置,听你的。”邵柯梵低声道,鄙夷地盯着地上的吴漫泓,杀气在眼中层层翻涌。
简歆苦涩地笑了笑,口气坚决,“柯梵,我是悲悯生命,不希望看见杀戮,但我不是一个善良得沒有原则的人,也不是一个软弱得可以任人随意在头上踩踏的人,犯错误的人必需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
邵柯梵赞赏地点点头,声音忽然大了起來,朗朗传遍全场,“按照苍腾刑律规定的杀人未遂來判定罢,上至王侯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适用刑律平等,本王不会有丝毫偏颇。”
国君不因木简歆是他在意的人而加重对罪犯的惩罚,在场的人心中更多了两分敬仰和尊崇。
两名侍卫走了过來,正要带起吴漫泓,邵柯梵扬手制止,“这人武功不赖,你们降伏不了他。”手垂下时顺带凌空点了吴漫泓的穴道,目光扫了赶來的剑客中祭尘和杨永清一眼,两人便会意地走了过來,利落地架起吴漫泓就走。
“带往酷辛狱。”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不由得一怔,相互点了点头,双双飞向王宫北面。
“还不出來么?”
邵柯梵的目光凌厉地在人群中一扫,那五名同伙便连滚带爬地來到空开的场地上,直呼饶命。
邵柯梵冷笑着摇摇头,一只脚踏上中间那人的脊背,“怎么沒有暗算人时的胆魄了,郑笑寒养的,果然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废物么?”
“鹰之国君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苍腾的普通劳工。”脚下那人抖着牙关道,却不像在说谎。
邵柯梵一怔,他早就看出眼下这几人不会武功,且雇來重建忆薇殿的两百名工人他曾一一过目,并沒有发现什么问題,因此之前并沒有将他们揭发出來,让他们与吴漫泓一道被送去那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只想问个清楚,除了吴漫泓效力于鹰之,领郑笑寒的命谋杀简歆外,还有什么隐情。
简歆亦诧异无比,无缘无故,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
“噢,是么?”邵柯梵俯下身,绕有兴致地扫过几个跪着的人,目光经过每一个人时,那人都忍不住要剧烈地哆嗦一下。
脚从那人脊背上移下,苍腾国君站立起來,身躯挺拔伟岸似一棵大树,卓然而立,孤高肃穆,单薄的白色里衣紧紧贴在身上,远不似红衣披身时那般浓烈火热,多了几分萧瑟清冷的意味。
眼皮下垂,斜觑着脚边的人,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话,“吴漫泓给了你们多少钱?”
最左边的那人回答,“不全是钱的问題,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來了,仿佛是在顾及着什么?
不知为何,简歆感到有些不舒服,仿佛鱼刺鲠在喉咙间,隐隐觉得原因说到底与她有关。
右边倒数第二个人忽然抬起头來,恶狠狠地注视着简歆,方才还抖若筛子,现在却如同舍身那般决绝,手将简歆一指,“因为她,苍腾无法统一莽荒,我们都希望她死。”
简歆咬着唇,因羞愧涌上的血色,衬得脸更加苍白憔悴,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去。
历來的心病被人提起,邵柯梵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然而,眼中的仇焰随时准备喷发出來。
方才被踩的那人也抬起头,脸上尚沾着泥灰,恨恨道,“她死了,国君沒有任何顾虑,鹰之便会很快被收入囊中,我们只不过为苍腾利益着想,何罪之有?”
“住口。”邵柯梵怒斥,吩咐以剑指着五人的侍卫,“押入劳狱,等候刑部发落。”
五人被押走,仍拼命回过头來,对着简歆谩骂不休。
“大战中四十万将士的牺牲换來的胜利,就因为你这个贱人功亏一篑,你算个什么东西,天理何在?”
“木简歆,你这个误国的妖孽,注定会遭天谴。”
邵柯梵握紧拳头,指骨嶙峋凸起,青筋暴露,忍住将几人一掌击碎的冲动,不止是不想在众人面前为了简歆再次失态,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不愿意看到血腥的杀戮。
手费力地张开,指头凌空点向五人的背,纷乱的骂声戛然而止,然而,仇恨的目光仍不断刺向简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