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等你回來。”邵柯梵凝住眉头,“可你不肯回去,我就尊重你的选择。”
那双开始涣散的眸子焕发出些许光芒,怀中的人却是艰难地摇头,“回去……又……如何,你……对我……那么……冷漠。”
“不。”邵柯梵凑近她的脸,温柔地低语,“我本想,你回去后,给你关爱。”
“多少?比得……上简……简歆的……一成么?”舒真的嘴角挤出苦涩的笑,双眼却充满企盼。
大口大口的血从她嘴里冒出來,染红胸前的白衫。
邵柯梵微怔,轻声,“我不知道,但至少会给。”
舒真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终被满足取代,“这样……也好。我的……一生……漂泊……得……太久,该……停下……了。”
“不。”简歆流着泪大喊,将快要离体的亡灵拼命按回那副断了心脉的躯体里,然而,快要挣脱**束缚的亡灵却是疯狂地要出來。
“舒真,我会将你葬入王陵,你是我的王后。”
缓缓闭上眼睛的女杀手,听了这句温情的话,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在眼睛完全合上的瞬间,头歪进了他的怀里。
幸福和悲哀混杂在她脸上,沒有一滴泪。
莽荒之渊最厉害的杀手,从未流泪,但她的一生确实都是在流泪。
那亡灵终于从体内出來,令简歆大吃一惊的是,舒真的出体亡灵竟是拱背,白发苍苍,皱纹积脸的老妤,并且毫无半点力量,还未來得及看挚爱的人一眼便被地狱使者带走。
她的意念如此强大,活着时,亡灵的一切都遵从**里鲜活跳动的心。
苍腾国君怀里的女子,美丽年轻依旧。
她要寻比她强大的男子,这样才不会在杀人**强烈的时候杀死他,她终于寻到,到最后却是因他而死。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相互牵制的罢!
邵柯梵闭上眼睛,眉峰微微颤动,片刻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睁开双眸,里面沉淀的痛更深了些。
祭尘,他是不能怪他的了,因为有过承诺,无论他用什么办法,只要杀得了舒真便是他的本事,不会责备他,年轻的剑客充分运用了这一句保证。
他以为他会赢,为了心底的一抹温柔保住舒真,却不料,输在了祭尘的手里。
见苍腾国君抱着一具女子遗体,停留在半空,脸上仿佛失神,四名鹰之剑客以为有机可乘,敛气屏息,悄无声息地从身后袭來。
邵柯梵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手握紧幻灵剑。
简歆心一惊,本想助他,然而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在身边,便只是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在四柄剑尖触到衣袂的瞬间,聚集起充足能量的苍腾国君,身体忽然向前飞出半丈远,迅速转身,幻灵剑横扫而过的剑光将猝不及防的四人拦腰削断。
血喷涌出來,从半空洒下,那尚未死去的上身看着一道落下,却不再连在一起的下身,发出惊恐而绝望的尖叫。
那成为两截的灵魂,不顾痛呼的残躯,下身亡灵执拗上升,与落下的上身亡灵重新拼接在一起,不,应该是融洽而和谐地恢复完整,与此同时,落到地上的上身失去了生命迹象。
邵柯梵抱着舒真落下,将她放在马背上,用细而牢的绳子系在她腰间,轻轻拍马,白马驮着逝去的苍腾王后,向苍腾方向奔去。
邵柯梵深深地看了舒真一眼,随后目光一冷,朝空中紫衣女子飞去。
“奇怪,他怎么不使用雪麟?”简歆的目光疑惑地在空中厮杀的剑客中扫过,倘若使用雪麟,鹰之的大半剑客肯定已经变成数截了罢!
虽然她并不愿意看到那种场面。
苍腾王宫各要处都布下了重兵,白昼和夜晚换班轮守。在王宫东侧一个硕大无边的广场上,数万的士兵像平时那样跑步或操练,随时准备被派赴战场。
齐铭宫里,楼钟泉在大殿中央踱步,想到刚刚派出去的五万兵力,表情复杂。
两个多月了,面对勇猛如虎的鹰之士兵,苍腾已经折了三十余万兵力,而鹰之仅仅折了十一万,还不到苍腾损失人数的一半。
因为鹰之士兵都抱着一个信念:鹰之武卫队人数远远少于苍腾武卫队人数,要取得胜利,必须以一当三,即使死,在死之前,也要解决两个以上的苍腾士兵。
这种决绝的想法,让他们爆发出比原本强上一倍的力量,在同等的水平下,却是苍腾士兵不断倒下。
然而,所幸的是,苍腾武卫队竭力将鹰之武卫队拦住,硬是不让其再深入国土一分。
本來以为苍腾能够在一个月之内灭了鹰之,然而,照这样的局势看來,何时才是个头。
楼钟泉叹了口气。
“别忧了,国君从未输过,苍腾会胜利的。”水茗也是侧脸凝眉沉思了很久,才从大殿左侧的座椅上站起來,将披肩搭在丈夫的肩上。
虽然气温回暖,但尚有丝丝凉意。
“唉,每隔七八天,苍腾就要遣出人数不等的武卫队,这样损耗下去,,” 楼钟泉担忧地摇了摇头, “鹰之还不是在遣出支援,他们也在损耗。”水茗安慰道,然而,心底也是暗暗着急。
“无论是战场损失人员,还是宫中遣出人员,鹰之都比苍腾少一半还多。”楼钟泉指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水茗沉默下去。
楼钟泉摸了摸腰间的刀, 眼里涌起两分疑惑,等了两个多月了,该來的却未到來,难道,他们是要待苍腾放松警惕,或是苍腾武卫队消耗更多的时候么?
还是国君预测错了,他们沒有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然而,三天之后,藏在怀中的感应铃轻微地颤动起來,像是受到了某种号召。
楼钟泉一惊,掏出感应铃,见是白色的那个,心下安慰,还來得及。
钟形的小铃中,同样呈冠状的粉色零双花蒂入铃尖,紧紧固定,四条细白丝穿过花心, 末端系着的两个四小铃正不安地碰撞,叮嘤嘤作响,频繁触碰已经干涸的花瓣。
怀中另一个金色感应铃,悄无声息。
在距水源之灵百里,两百里,三百里……一直到千里的最边缘处,均有透明的细丝拉出,斜向遥远的边缘对角延伸,在五百里中央交汇而过,交汇处,悬着一个白色的感应铃。
等距边缘处,建有一万尺的一千九百层高塔, 那是武功修为最高者在绿洲行使轻功的极限,所谓的塔,还不足半抱之围,每层皆有透明的细线向下伸向绿洲森林的五百里交汇处,与地面的细线构成立体的网。
另一金色的感应铃,悬挂在距水源之灵一丈之外的隐形细线上。在一丈和百里之间,便是两位绿洲护使的巡视地带。
此时,五百里交汇处,那悬挂于树梢叉下的感应铃正在叮嘤嘤地作响,预报一件及其危险的事。
鹰之的绿洲护使中,五位留守鹰之绿洲,五位按照计划进入苍腾绿洲。
谋臣杨永清信上叮嘱:空中地面同样设了隐线,借着森林掩饰,从地面进发较为安全,且在百里等距处,务必想办法找到隐线,轻轻割断,并手执两段,把握分寸,让隐线保持原來向中部的势度,进入一道防线后接上,万万不可惊动感应铃。
隐线之间,边缘空隙处较大,但不可取巧跃入,因为水源之灵置于中央,从空隙处也只能抵达绿洲边缘,邵柯梵早有防备,在百里之内的边缘设了重重机关。
虽邵柯梵在战场,脱不了身,但仍当小心为妙。
然而,那隐线毫无弹性,且绷到了最紧,鹰之护使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割断隐线,并小心翼翼地接上,殊不知,只稍微一动,五百里中央的白色感应铃已在叮嘤嘤作响。
“水茗,有人进入绿洲,他们行动了。你留在齐铭宫。”楼钟泉猛然起身,手按在腰间别着的那柄刀上,不同于雪麟金线交错的玄色刀鞘,此刀刀鞘一片漆黑,仿佛沒有眼白的眸子,隐隐透着吞噬的力量。
“王宫有二十名剑客守着,我和你一起去。”水茗也站起身來,眼中流露出焦急。
“不行,他们很可能会派人來捣乱王宫。”楼钟泉冲出殿门,跃上天穹,一个声音穿下來,“不要让他们得逞。”
手中的白色感应铃还在嘤嘤作响,來人已经破了第二道隐线,正在寻第三道,楼钟泉不敢耽误半分,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云霄。
看來,国君把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是因为他的轻功无人能及罢,甚至,只比国君施展隐身术时慢一些。 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到了鹰绿洲。 连祁和连晟惊觉,在鹰之绿洲护使快要破开第三道隐线的时候及时飞來,然而二人对五人,显然不能力敌,剑客到时,两位苍腾绿洲护使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见來人不是邵柯梵,鹰之绿洲护使皆表现出不屑,连祁和连晟也显得有些失望,,除了摩云神功第七层,再沒有什么武功能够与齑风掌相抗。看來,不过是增加一个伤者罢了。
“大家是看不起我呵。”楼钟泉冷笑一声,手握刀鞘,刀身缓缓出露,淡红色的光芒直冲第二重天穹。
“啊!雪麟。”
七人同时脱口而出,然,不同的是,连祁和连晟欣喜若狂,鹰之绿洲护使的脸色转瞬苍白。
“砰砰,,”
频繁的刀剑交击声在齐铭宫院子里响起。
水茗正在担忧丈夫的安危,猛然一惊,拔出剑,身子掠出门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