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传五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绝不是。
正忧心忡忡着,身后,突地响起三才板:“不闻你的声,不看你的面,单凭你脚下把狼粪踩,就知你命里有大灾。”
冯传五头里轰一声,低头一看,脚下,真就踩着一泡干狼屎。心里那个憋气哟,掉头就吼:“蛮婆子,你有吐吣的没?”
叫眼官的蛮婆子绝绝无意拿冯传五开涮,这是她的习惯,路上逢着人,不由得就要给人家观相算命。听见冯传五骂她,心想这人,大难临头了还不醒悟,便又唱:“左眼睁来右眼闭,左肩高来右肩低,胆敢往前走五步,你的生死你便知。”
冯传五本来就对前途把握不定,深觉命运凶险难测,一听蛮婆子准确唱出了他的生理缺陷,心,就扑腾得不成样儿了。但,他偏又是个耿性子人,我就不信,往前走五步就能死掉!想着,脚步已迈起来,大踏着步子,往前走。就在第五步即将落下的瞬间,冯传五的眼直了,愣了,呆了,心里,再也没有一点耿劲儿。右脚悬空,说啥也不敢踩下去。僵了足足有五分钟,冯传五妈呀一声,掉转身子就往岭下跑。
脚底下,草丛里,竟是一窝被蛇咬烂的死老鼠。
冯传五大病一场,等拾粮耐上性子将他调养得能起身时,岭上,已是另番样子。
秋来了。
第一趟药走得相当平安。尽管事前司徒雪儿和古浪方面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做了最周密的部署,但,担心的事儿一件也没生。黄羊销声匿迹,尕大也像是让秋风卷到了峡外,青风峡以出奇的友好和宁静,为送药的马队道了平安。紧跟着要送第二趟时,平阳川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黄羊和尕大过了黄河,投奔延安去了。司徒雪儿自然不敢松懈,命令冯传五他们严加看护。
月明星稀,这样的夜晚是很不适合往外送药的,司徒雪儿却赌了一把,越是不能的事,她越想成功,这跟她的爱一样。到现在人们还很少知道,司徒雪儿是一个拥有爱的女人,只不过,这份爱,死在了过去某个日子里,埋葬在一个叫黄花岗的地方。司徒雪儿所以到凉州来,说穿了,还是寻着这份爱。当然,这是她内心极为隐蔽的秘密,外人是很难知晓的。
司徒雪儿这次没能赌赢。
就在马队走出青石岭正要大踏步地东去时,从姊妹河拐弯处,黑压压的森林里,突然杀出来两股人马。这两股人马杀的真是时候,当时护送马队的国民军刚刚掉转头,冯传五的人也返身进了青风峡,跟随马队前行的,剩下不到十人。因为一出了峡口,就是明堂堂的大道,也就是司徒雪儿所说的绝对安全地带,这样的地带,黄羊和尕大是断然不敢出没的。
但他就给出没了,而且,不费一枪一炮,连马带药,全到了人家手里。
司徒雪儿还没来得及叫嚣,更让她气绝的消息到了。
青石岭让尕大掠了!
冯传五带着人马回到青石岭,已是第二天上午,太阳映红着整个山岭,平静的山岭令冯传五内心里生出一种接近自豪的东西,想想在岭上的这些年,他也为党国建了不少功。可随着脚步越来越接近水家大院,他的不安便渐渐浓起来。等进了院,冯传五就惊得不只是想喊了。
院里,空空如也。已经打了包准备随后运走的中药下见了,藏在后院草棚里的珍贵的药材也不见了,不只如此,留守在院里的四个兵娃也不见了。冯传五正在大呼小喝地四下找寻,厨房里突然奔出拴五子,一条坏了的胳膊垂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司令,司令呀……尕大……尕大……”
“尕大咋了?”
“掠了,全掠了!”
“人呢,院里的人呢?”
“全捆了。”拴五子抬起左胳膊,指着后院两间柴房说。
冯传五奔进柴房,就见水二爷、水英英还有拾粮他们,全让绳子捆着,嘴里塞了棉套,脚上拿一根细草绳相互拴着。一看没自己的人,冯传五奔出来:“我的人呢,我的四个人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