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仇家远就是这时走进院里的,这两天他的步子来回在青石岭和古浪县城奔,中药一采割,他就要考虑往外运的事。看见拾粮惨白的脸,还有抽风似的不时搐动着的身子,紧起声音道:“不能这么耽搁,再耽搁下去,怕是真要出人命。”
“那咋办,冷中医又不在,这沟里沟外,谁还管用?”水二爷急了一天,这阵儿,都不知咋急了。
“骑快马,往古浪县城送。”副官仇家远果断地说。
“怕不中吧,这娃,能动弹?”
“是啊,躺着还行,一动弹,怕是连气都接不上。”曹药师道。
副官仇家远不语了,这担心不是没道理,如果路上折腾出个啥事,怕是更不好收拾。
“那也不能这么等下去呀?”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在曹药师脸上停下。“曹药师,这百草之理,你懂,不管吃了啥,总有解的方法吧?”
“我懂个啥?”曹药师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道:“人参喂下去都不管用,怕,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曹药师,你就想想法子吧?”水二爷几乎是在恳求了。
就在曹药师这不行那不行的推托中,谁也没留意,狗狗悄悄从人堆里抽出身子,摸进马厩,牵出一匹快马,跳上就跑。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她已出了院门,吴嫂吓得在后面喊:“我的天,那是快马呀,你也敢骑——”
终于熬过一夜,这一夜,谁都过得艰难。水二爷几乎隔半个时辰就跑后院一趟,来了就问:“好些没?”一直守在身边的吴嫂痛苦地摇摇头。她的手牢牢地抓着拾粮,生怕一松开,这娃就蹬腿走了。拴五子也是没睡,他怕狗狗骑马去东沟,那样,撒谎的事可就露馅了。他又气又怕,哪还睡得着。
睡着的怕只有曹药师。拴五子半夜里进来过两次,两次都被他一如既往的鼾声弄回去了。
天色薄明,第一缕晨光洒进院子的时候,拾粮突然叫了一声,跟着,全身就猛烈地抖起来。吴嫂紧着喊:“来路家的,来路家的你醒醒。”拾粮大约听清了吴嫂的叫,双手挣弹着抓住吴嫂,嘴巴大张着。吴嫂紧一声慢一声,都不知喊啥了,就听拾粮模模糊糊出沙哑的声音:“爹,草草,草草,爹——”
“来路家的,来路家的!”
“草草,你等我,等我——”
“快来人呀,来路家的要往阴间去了。”
水二爷趿着鞋,一脸惊慌地跑来,正好听见拾粮最后一声喊:“草草——”水二爷猛地捶了下自个的心窝子:“天呀,我烧了一黑的香,还是没留住他。”
就在人们闻讯往草棚这边来时,院门外,草滩上,一头青骡子驮着一个人,使足了劲儿往水家大院跑。骡子上的人似乎意识到院里出了事,不停地吆喝着青骡子,青骡子跑了一夜,眼看跑不动了,无奈背上的人催得紧,朝天嘶了一声,扬起蹄子,像是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小伍子第一个看见来人,未等青骡子停稳,他就跑过去:“刘药师,拾粮,拾粮他……”
“拾粮咋了?”
问着话,药师刘喜财已跳下骡子,一把拉过骡子上的褡裢,就往草棚里扑。“天意,天意啊。”水二爷看见刘喜财,知道拾粮死不了了,当下瘫在地上,长叹道。
药师刘喜财摸了下拾粮的鼻子,翻开眼皮看了看:“醋,快拿醋!”吴嫂说:“不顶用的,灌了几次了。”
“叫你拿你就拿,多啥嘴!”刘喜财急得要吼了。
“我拿,我这就拿。”吴嫂手忙脚乱,往厨房里去。水英英已端着醋,走了过来。这一夜,水英英也没睡着,听到药师刘喜财回来的消息,紧着就从南院跑了过来。
醋端来,药师刘喜财却没急着灌,望了下四边围的人:“都出去,看热闹到草滩上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