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他刚刚二十多岁,就是松山市临县河县的县委办公室主任,年轻干练,博学聪明,前途无量,是县委上上下下对他一致的呼声。虽然褒奖里不无讥嘲或巴结的味道,那也是因为众人都知道他即将成为县委书记的东床快婿,才干加机遇加靠山等于飞黄腾达,,是个人人都知道的仕途公式,他几乎拥有了等号前的所有加数,等号后面的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就在他欢天喜地准备迎娶新娘过门的时候,一场意外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在一次出差途中,他突然发现县委书记的千金、他的未婚妻别有所恋,早就背着他与一个有妇之夫、河县小有名气的煤老板暗度陈仓、苟且鸡毛,情思难割,藕断丝连。当他看到那对狗男女手挽着手在歌舞厅跳贴面舞,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画面时,他立即傻了眼,年轻气盛、心如刀割的他在痛苦之余,当众宣布了他要与他的顶头上司千金一刀两断的决心,他实在不能够容认未进洞房开始就戴顶绿帽子的殊荣,他不顾一切地宣泄愤慨,他毫不留情又毫不留余地地大声怒喊,捶胸顿足,击桌擂凳,摔盘打碗,喧嚣声、撞击声飞出门窗,使县委大楼里所有的人莫名惊诧。
他太年轻了,血气方刚,头脑发热,感情冲动。眼睛里容不下小小的沙粒,出马就是一枪,横冲直闯。一心想把天撕破。可是他忘了,天上不但住着偷情的七仙女,而且还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坐在那俨然然不可侵犯的位置上,容不下偷情的七仙女就是让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难堪。聪明才子的脑壳是被气昏了,就偏偏忘记了有个处事原则叫“投鼠忌器”,他不知道做出的事情比傻瓜还笨。
县委书记的千金奋起反击,使出的招数却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她又哭又闹。声言自己坚决要与邓庆林断绝关系,说过去不了解他,现在才明白邓庆林为人太轻浮、暴躁、狂妄、野心太大。说他在和她耍朋友期间。不知道谈情说爱,而把大部分时间用来狂妄地抨击上至中央下至省市县的许多现行政策,尤其是对县委县政府的许多领导人大放不恭之词,说这个老不堪用。说那个不学无术。说某某长既抠门又贪婪经济问题严重不清,说某某副书记与小姨子明铺暗盖关系暧昧和办公室小女子搂搂抱抱拉拉扯扯,说某某老副什么长、某某老副书记是屁事干不了的木头是只知道享受刀头供品而从不为人负责的泥菩萨,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一堆又一堆查无实据又不能让人不信的检举揭发材料送到县纪委的案头,于是那些揭了疤痕捅到痛处的焦恼难言的什么长们副长们副书记们,很自然地结了成统一战线,成了一条战壕的战友,抓住那些并不是直接指向自己的“政治言论”。众口一词作出决定:邓庆林政治上轻狂幼稚,不能和县委保持一致。与现行政策有抵触,不适宜再在县委办公室这个重要部门工作
邓庆林被无情地赶出了县委大门。当他来到新的工作单位——市环卫所当清扫工时,他才冷静下来,他才开始检讨自己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承认自己太幼稚太单纯太可笑了,你邓庆林不是读过《资本论》吗?马克思是怎么说的?婚姻本来就是与政治紧紧绑在一起的私有制的产物。这件事情如果稍微冷静一点,也不至于摔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凭自己的本事是完全有能力设计出许许多多攻防自如,足可以保身的办法来。可是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当个事后诸葛亮有什么意义呢?恨只恨自己太撑不住事了,小毛头儿一个,无头苍蝇一只,顾头不顾尾的袋鼠一头,滑稽、可笑。可是一切都晚了,不可补救了,自己酿成的苦酒只有自己去把它喝完。可惜他他读过那么多的书,《婚姻与家庭》、《论策略》、《进一步,退两步》、《**传》、《左传》、《孙子兵法》、《三国演义》、《赫鲁晓夫传》、《**与**》、《金陵秘闻》、《政治家与阴谋》,而《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中的很多章节它能够倒背如流。他曾经把诸葛亮当作自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楷模,但他更欣赏曹大丞相,他认为阿瞒公的胆识与策略更具有实用性、可操作性,当然就具有科学性和可学性。他有太多的抱负与追求,甚至具有“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要把地球撬起来”的自信。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一夜之间,倏忽哉,之乎者也亦焉哉,竟成南柯一梦矣!
善飞的老鹰失去了翅膀,竟不如一只落汤的鸡母;威风凛凛的山中之王猛虎到了寸草不生的沙滩上免不了被小家犬一顿羞辱。
这回,邓庆林仔细地分析了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他真正开始变得聪明了。他知道他在河县得罪的绝不仅仅是一两个人,那个心狠手辣的“千金”所做的一切,已经让他得罪了县里所有掌权者,这就是说,这些人随便说一句话,合在一起几十只他于死地的尖端武器,在和县,他已经跳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孔圣人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说过“唯妇女与小人为难养也”,自己也在好多年前就读过这句名言古训,过去可就是没有当回事去领会它研究它记住它应用它,这次终于吃了女人和小人翻手云覆手雨的苦头,顷刻之间,女人和小人们就把一张大网变成一口巨大的黑锅扣在了他的头上,再挣脱那张网绝砸烂那口锅绝不是一年两年三年五载所能够轻易成功的事情了。“政治上不可靠”,那条沉重的尾巴只要栽在他的屁股上。很可能是一个终生的记号,在和县这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只有一辈子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的份了。
可是邓庆林毕竟是邓庆林,他并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绝不只是一个清扫工人的材料,尽管他口头上从不看低工人农民,可是他心底却认为若只满足于当一个好工人或做一辈子庄稼汉,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学识和智慧,要证明自己。要做一个真实的自我,他必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邓庆林决定从头做起。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壮实。他每天起早摸黑,专拣最最脏最长条件差的地段去打扫,专找拉架子车搬垃圾桶一类最重的工作去干。所里大娘大嫂多,身体条件有局限。架子车拉不动。他就把这拉车活包了,下水道空间小上下困难他第一个钻进去,在下面一干就是好几个小时,哪里的垃圾桶漏了,他不顾吃饭睡觉熬更守夜把它补好,那里的化粪池不通,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清理所里工友们包括所长在内上上下下对他另眼相看,连续三年被评为先进个人。
这下他有政治资本了吧。他应该往上爬了吧。别人都这样认为,可有一个人不往这方面想。这个人就是邓庆林。栽过跟斗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在河县一步一步出人头地,门儿都没有,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他这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不讲价钱不计回报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目得只有一个:他要获得全所人的好感和支持,关键时刻不阻拦他的行动。
他已经取得了预定的效果,艰苦的劳动换来了成熟的条件,他认为差不多了,机会到了,老天爷也会垂怜于他帮助他了,他该行动了。
这天早晨,所长老金大姐刚在办公桌前坐定,邓庆林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捧着一份调动申请要她签字盖章,所长感念于他平时的表现和融洽的人际关系,实在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拿过申请就把字签了章盖了。
于是 ,邓庆林跳出了河县这张大网,扔掉了这口大黑锅,调到了老同学罗光辉当常务副县长的镇南县,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当了科员。
当了科员的邓庆林吸取了在河县的教训,他和罗光辉的交往十分谨慎。这其中原因之一是防止别人说三道四,给罗光辉带来不好的影响,掣肘他的行动,当然人家是常委常务副县长,你一个科员让外人看来应该有一定距离,自己也应该掌握到分寸。他根据朱元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和毛老人家的“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教导,为自己制定了“多工作少说话不出头”的九字方针并付诸实践,一段时间后,包括局长在内的所有同事都觉得邓庆林这人工作踏实、积极能干、少言寡语、不讲条件、严己宽人、不出风头、不拉山头、能吃苦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同志好干部好哥儿们“三头”干部。
提拔提拔,一是自己要爬,二是要有人提。正当邓庆林获得局内所有的人认可,具备向上爬的动因时,罗光辉在换届选举中也上了,官衔前面去掉了“常务副”三个字,另外加了“县委第一副书记”七个字,加七减三,由原来的“镇南县常务副县长”变成了“镇南县县委第一副书记、镇南县县长”。罗光辉上了,标志着邓庆林也要上,俗话不是说“一人有福,带携一屋”,罗光辉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到人事方面,邓庆林也被这一把火烧上了镇南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的位置上。
当了副局长的邓庆林依然遵循他的九字方针,与局长紧密配合,不居功,不诿过,勤勤恳恳做事,夹着尾巴做人。久而久之,连县委书记也打消了“他是罗光辉的人”这个先入为主的概念,渐渐地对他也有了好感,并且隐隐产生了对他提拔培养的念头。在选拔对有培养前途的干部县际交换锻炼的工作中,县委书记亲自提名把他交换到松山市公务员局挂职任副局长,当时松山市的同一职务比镇南县高半格。交换任职实际上让邓庆林向上长了半格,可见县委书记对他赏识和栽培。
邓庆林到松山公务员局以后,他再一次祭起他的九字方针的大旗。在闫三星先后与前两任局长对着干,最终两位局长不得不离开的过程中,他不参与任何一方的诋毁活动,既对局长工作予以大力支持,又尽量搞好与闫三星等人的团结,第二位局长走了以后,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松山市委与镇南县委商量,邓庆林继续留在松山,再长半格担任了公务员局局长之要职。
当了局长的邓庆林更加小心谨慎。按照闫三星的话说,走路都怕把蚂蚁踩死了,他自己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曾经多次主动找闫三星交心,希望他们能够团结起来。给局里其他同志树个形象做个榜样。但是官迷心窍的闫三星口头上唯唯诺诺、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心里打着其他的歪注意。
闫三星知道讲政治考量、思想水平、工作能力、工作方法、群众基础,没有哪一样他搞得过邓庆林,他退而求其次,仗着他幺爸给他拿了些钱,经常借故请这个吃饭喝酒洗头泡脚享受特殊服务,约那个唱歌跳舞打麻将逛按摩院耍小姐无所不为,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就拿局里的事说话,各位兄弟。闫哥够意思吧,像不像有的人?走路怕踩蚂蚁吃饭怕噎喉咙请客怕掏钱睡觉怕打鼾上班怕领导下班怕老婆。吃鱼怕掐刺喝酒怕甲醇抽烟怕尼古丁吃肉怕骨头和是怕打嗝,树叶掉下来怕砸在头上,坐汽车怕刹车毁了,坐火车怕出轨,坐飞机怕机长打瞌睡叫乘务员代开,坐轮船怕海盗劫船,走山路怕地震滑坡塌方泥石流,转公园怕小偷摸包包,逛商场怕恐怖分子丢炸弹,休息时怕天掉下来,住在房子里怕地陷下去闫哥怕过啥,怕哪样?闫哥啥子哪样都不怕,就怕兄弟们打电话,只要兄弟们有啥事,打个电话闫哥一定到场,给兄弟们撑起。不是说的话硬是说的话敢说的话,闫哥几时怕过?天大的事,只要有闫哥在,没有搁不平的,只要闫哥上去了,闫哥吃肉决不让兄弟们喝汤,闫哥挨炮弹绝不让兄弟们挨枪,有闫哥的,就有兄弟们的,闫哥都是兄弟们的,闫哥才不会像有的人那样温不溜秋的哈
闫三星在一边说,和他一起操的人在旁边听,大多数人心里说,看你娃儿嚼牙巴骨,我只要吃了喝了玩了,安逸,你娃儿只要肯请,老子们及肯吃肯喝肯耍肯玩儿,至于谁对谁非,老子们心里有数。也有人跟到谝几句,闫哥、闫局,我们听你的,你说左,我们不敢说右,你说你要上前,我们自觉靠后,我们就是希望你上去,哪个不晓得,闫哥上去了,我们也好癞子跟到月亮走——沾光啊!
有人把这些信息传到邓庆林那里,邓庆林一笑置之。
秘书科长小田推门进办公室的时候,何伟力和刘明远正跟市发改局、工信局、商务局的几个负责人商谈工作。看小田的神色,便知道有重要的事情,何伟力微微点了点头。
小田凑到何伟力跟前去,附耳低语,急促神秘。
何伟力怔了怔,然后对那几个负责人说:“你们先回去,什么时候再研究,我叫小田给你们打电话。”
几个人起身离去,屋里只剩下刘明远、小田和他一共三人,刘明远也说要走,何伟力说:“你不用走,坐下来听听。”
何伟力沉默片刻,他问小田:“你看怎么办?”
这个时候,主要领导者反而问秘书怎么办,其中就有了不言自明的味道,在主要领导人身边工作多年、已经通晓近臣之道的小田却不置可否地说:“人都到传达室了,两口子的两口子,还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一共五个人您说,让他们进来吗?”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年轻女子是老邓的女儿吧?”何伟力迟迟疑疑地说,眼睛却看着刘明远。
“是说的邓庆林和闫三星吧?”刘明远不敢肯定地说:“如果是他们的话,叫他们进来舍。”
邓庆林带着他的妻子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闫三星夫妇和外甥女胡晓燕。(未完待续。。)
ps: 当了局长的邓庆林更加小心谨慎,按照闫三星的话说,走路都怕把蚂蚁踩死了,他自己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曾经多次主动找闫三星交心,希望他们能够团结起来,给局里其他同志树个形象做个榜样。但是官迷心窍的闫三星口头上唯唯诺诺、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心里打着其他的歪注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