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诏话语中稍稍带着些询问和自问,这不是一个下属应该有的态度,惹得柳妍不由出声提醒,在柳研的心里,顾诏不应该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今天说话有点草率了。
柳部长的脸色并沒有太大变化,微笑着抬起手,对柳妍说道:“让他说!”
邢海滨在一旁听着,觉得顾诏的这个问題现在是不少内陆人的疑惑,小伙子年纪轻,有想法并不为过,但身在官场,有时候想法还是该压一压的。
依顾诏现在的级别,面对柳部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顾诏的脾性不该这么冒失,可顾诏就偏偏这么做了,这有些不符合常规,柳妍看看父亲,又看看顾诏,撇撇嘴说道:“不知道你们两个卖的什么迷糊阵!”
说着,帮众人倒上茶,依次放在对方手里,轮到顾诏的时候,顾诏微笑着说道:“谢谢县长!”
这种称呼引得柳妍白眼直翻,驳斥道:“现在已经不是县长啦!”
顾诏正色道:“那就是老领导!”
柳部长顿时笑了起來,邢海滨也带上莞尔之色,柳妍愤愤的坐好,说道:“你这个顾诏,就是这浮躁脾气!”
话里虽然带着领导的口吻,但却是在提醒顾诏,说话注意点,老头子威严很重。
柳部长却不给两人暗通眼神的机会,笑着说道:“柳妍,你也别护着老下属,我听不得那些讨好的话,今天顾诏既然已经起了话头,咱们就把这当成小型的茶话会,你去拿点瓜子水果來!”
柳妍听了父亲吩咐,又狠狠的瞪了顾诏一眼,不多会就把东西备齐。
“继续说。”柳部长说道。
在外面的时候柳妍已经说过,最高领导已经指示柳部长要考考顾诏,既然本來就要遭这一罪,顾诏干脆自己把话挑出來,要是等柳部长问出來,沒准会飘到什么地方去,他顾诏也不是万能的,不如在自己擅长的方面说一说,让柳部长满意就行了。
但这种满意也绝对不是附炎趋势,顾诏有自己的经历,他静了静神,慢慢的说道:“报纸上说的,是前两年的情况,随着这两年越來越多的外來企业落户内陆,解决了不少劳动力的问題,也提高了地方经济和人民收入,最近已经有人喊出尽快奔小康的口号。”说到这里,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上级对下级说话,最怕的是随后而來的“可是”,但下级跟上级说话,这个“可是”绝对不能带出來,尤其是在叙述自己想法的时候是,更是忌讳。
顾诏在这里停一停,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后面的话恐怕就不是歌功颂德了,邢海滨恰到好处的说道:“小顾,吞吞吐吐可不是的性格啊,这哪里像我们办事处的拼命三郎!”
柳部长听出邢海滨话里的意思,心里也有些纳闷,虽然说邢海滨因为顾诏的作为而获利,但短短两个月时间,顾诏就能被邢海滨看进眼里,能够主动出面在他面前为顾诏说好话,那可就更引起柳部长的兴趣了,他笑着指了指邢海滨,说道:“老邢,你也别为你手下的兵求情,有些事我还沒问你呢,不许做烂好人!”
邢海滨的脸色顿时苦了起來,对顾诏摇摇头说道:“小家伙,自己的事自己扛!”
这句话让柳部长笑了起來,把目光重新放在顾诏身上。
顾诏点点头,趁着这个机会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现在的主題,好像就是外面來投资,我这里有发展,然后经济提升,老百姓有钱,当官的有政绩,然后争取更大的投资,地方建设提升了,老百姓过得好了,按说对于地方來说,这是件大好事,值得推荐,柳部长,我在基层工作了一段时间,这种现象看得也不少,只是心头存在着疑惑,长此下去,我们内陆真正的支柱产业会变成什么呢!”
柳部长沒有说话,身体向后靠了靠,双手放在交叠双腿的大腿上,这个动作在顾诏看來,很有些讲究,这说明顾诏的话触动了柳部长心里的某根弦,让柳部长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保护性的动作,避免顾诏更进一步窥探,顾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在后世几年后确实被提上了日程,天都领导层发出了“学习经验提升自我”的口号,现在他在这间屋子里向天都顶尖一层的领导说出困惑,很有可能带起这种口号的提前诞生。
众所周知,在改革开放的前中期,许多外來企业之所以如过江之鲫般來内陆投资,一來看中了内陆庞大的市场空白,二來便是内陆的人力资源和原材料以国际市场的目光來看,实在是太便宜的,第三点最重要,当时内陆的经济研究只停留在理论范围内,外來坐庄者在内陆可随意的进行小范围的经济控制。
其中,人力资源和原材料的低廉,让内陆成了最大的原材料和浅加工的输出地,既然能够提高经济,这样的模式在某些目光短浅的人眼中就成了立身国际市场的根本,很是鼓吹了一阵“唯生产力论”的说法,但后世的经验告诉大家,原材料和生产力总是被高端产业控制的,历史上也出现了几次内陆被国外市场左右的情况。
尽管内陆落后欧美一段时间,但顾诏觉得,越早提出“提升自我,建立支柱产业”的口号,越能早一点在盲目的招商引资中挣脱出來。
最终,柳部长也沒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柳妍口中的考核也无从说起,柳部长只是转口对柳妍说道:“老下属來了,知道你们有话要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还要跟你刑叔叔说会儿话!”
直接把柳妍和顾诏踢了出來。
出了门,柳妍突然笑了起來,把顾诏笑得莫名其妙,一个劲的挠头,柳妍跺跺脚,笑道:“走,來天都一趟,我请你吃饭啊!”
顾诏耸耸肩,压低声音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吃了你!”
柳妍被顾诏突如其來的挑逗话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沒什么异常,使劲捶了顾诏胸口一下,啐道:“也不看什么地方,风言风语的,小心我踢你!”
顾诏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还能是什么地方,老丈人家呗!”
柳妍顿时晕红满面,小女儿状油然升起,狠狠地跺跺脚,小声道:“不跟你说了,沒皮沒脸的!”
剩下的时间就是顾诏和柳研单独相处了,柳妍带上的墨镜,又弄了围巾把自己包住,又不知在哪里弄了辆吉普车,带着顾诏逛起了天都,快三十的柳研好像个小姑娘似的,叽叽喳喳在顾诏身边天南海北,顾诏则带着温厚的笑容跟在柳妍身后,彻底让她放纵的玩了一趟。
中午的时候,两人找了个规格不错的饭店吃了饭,随即顾诏便带着柳妍來到了他在天都购置的一处房产处。
柳妍不由啧啧称奇,逼着顾诏说出他的小金库到底有多少钱,对于柳妍,顾诏沒有很保密,除了几个女人沒有说出來,他现在拥有的财富彻底把柳妍惊得半天闭不上嘴。
顾诏甚至还告诉她,明年自己正在酝酿更大的一次赚钱生意,而且稍稍讲了可能有外国金融大鳄在其政府支持下,妄图以经济打击的形式抑制内陆发展的情况,惹得柳妍双眼直冒光。
顾诏这时才想起,柳妍整天在老总身边,老总负责的可是全国的经济建设,顾诏这种说法虽然有点耸人听闻,但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未尝沒有那种可能性,这事要是被柳妍不小心捅上去,沒准还是个麻烦。
“说归说,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你可不能乱说啊。”顾诏也吃不住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到底有多大,至少现在的东湖地区,就属于无中生有的,连岳海歌顾浩然等等一系列人物的命运已经发生了转折。
“呸,你以为你有多神啊。”柳妍话是这么说,但顾诏估计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大陆的经济,柳妍势必会向柳部长提个醒,这话如果是顾诏今天对柳部长说,沒准会获得个草率判断的印象,但由柳妍來说,多多少少会减少柳部长心中的恶感,纵然柳部长知道这是顾诏的小手段,但一旦经济压制的情况出现,那就证实了顾诏所谓的“人力资源和原材料生产地”的论调是正确的,这种模式也是非常依赖市场及高深制造影响的。
刚过了这一出,柳妍便找顾诏要了房子的钥匙,表示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小窝,沒事就來住上几天,顾诏嘿嘿直笑,在柳研推开主卧室的房门时,他突然伸出手臂,将柳妍横抱起來,一脚把房门踢紧,向着大床冲去。
“喂,你干什么啊。”柳妍慌乱的推着顾诏。
“还能干什么,温饱思那啥,当然是检查检查柳姐姐有沒有变瘦啊!”
“房子还沒打扫呢!”
“上午的时候我就找人打扫干净了,保证香喷喷软绵绵!”
“你个坏蛋,是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了!”
“……”
“……”
与此同时,柳部长坐在老总的办公室里,将顾诏的话向老总转述了一遍。
“郑公慧眼识人,当真是我等楷模。”老总凝思了片刻,微笑着说道:“先让他多体会体会资本社会的繁华,好钢还是要磨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