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说,他便懂了。”齐明曜很坚持。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来看滕辉月时,滕辉月郁郁寡欢的,不怎么和他说话,两人相顾无言,场面很冷清。齐明曜很想多留一会儿,才装作和滕辉月肚里的孩子说话。没想到,渐渐地却说出趣意了。有时对着还未出生的他读读诗词,有时说说小时候滕辉月做过的糗事,有时端起父亲的架子训话,第一次贴着滕辉月的肚子清晰感觉到胎动时,齐明曜的心里油然而生为人父的期待与骄傲。
而滕辉月,也没有当初那么抗拒他接近他的肚子,还会因为不认同他教导孩子的话,多说几句。
齐明曜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气氛,温暖而琐碎,丝毫不令人觉得厌烦。
“你又知道?”滕辉月挑眉。
“等以后他长大了,你问问他。”齐明曜道。
滕辉月受不了地摇摇头。
齐明曜笑着又和他聊了几句,便起身走了。他的事务繁忙,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的时间,抽空来看看滕辉月都是来去匆匆。只要滕辉月不赶他,他就不在意这种奔波。
自齐明曜来了后,滕奇便沦为透明人。齐明曜的眼睛只放在滕辉月身上,有意无意地令滕辉月无暇相及滕奇,专注在他身上。
滕奇很识趣甘心地当这个透明人。端承王爷与王妃相处的画面,可不是人人可以瞧见。
齐明曜对滕辉月的温柔体贴也令滕奇看得钦羡不已。若日后齐明勇对他有齐明曜对滕辉月的三分好,滕奇已经觉得不枉此生了。
“怎么傻住了?”滕辉月送走齐明曜,终于拨冗看了滕奇一眼,见他一脸的羡慕怔忡,微微一哂。
“王爷对你真好。”滕奇由衷地感叹道。
滕辉月摩挲着齐明曜给他的手炉,淡然道:“……他对我的确好。”
这语气怎么……滕奇看着滕辉月平静的神色,有些迟疑问:“王爷对你好,你……不高兴吗?”
滕辉月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会?”
滕奇想起滕辉月出嫁时的气氛,想起之前在宫中见到齐明曜的阵仗,低声道:“阿樾,恕我多嘴一次。难得王爷对你情深意重,你别不以为意……人心都是肉做的,冷得多了,想捂也捂不回来……”
滕辉月半垂了垂睫,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滕奇被滕辉月的敏锐惊了一下,想了想,老实道:“宫中,似乎有意为王爷添人。不过,王爷应该是拒绝了。”
滕辉月没有半分惊讶:“你直说是郑妃便是。至于她想塞过来的人,是她那个娘家侄女,郑灵燕吧!”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滕辉月用膝盖想都能想到郑妃是什么德性。郑妃素来对他不满,若不是因为他身份够高够受宠,怎么会一直觍着脸讨好他?一朝得势,果然忘形,没有郑太后的一半沉得住气。
滕奇说不出话。因为滕辉月所料的居然丁点儿不差,想来他早已经心里有数。
“若她推荐其他女人,我还高看她一些。”滕辉月唇角带了轻蔑,“愚不可及!”
滕奇道:“你不担心?”怎么说郑妃也是齐明曜的养母,滕辉月的婆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即使他们身份尊贵,也不得不掂量一二。而且郑灵燕的身份不低,若以后齐明曜登基为帝,入了宫有郑妃撑腰,可是件后患无穷的事。君不见郑妃正因为有郑太后的支持,多年来在后宫屹立不倒。虽然无子,但却随着养子齐明曜的身份水涨船高,再度得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天意如此,何不由他去?”滕辉月道。
“阿曜,王爷眼里只有你一人,你这么不在乎把他拱手让人,自己又能得什么好?”滕奇鼓起勇气劝道。
他经过赵敬与邓妃派给他的两位嬷嬷的教导,想法比以前积极了不少。他们身为子,即使成了正妻,因为子嗣艰难,也难以阻挡夫君多纳人以延绵子嗣,要在内院与别的女子子争斗的机会更多。想要过得好,最重要的不是拼命怀上子嗣或者斗赢其他妾室,而是紧紧抓住夫君的心。别指望他的心全在自己身上,但多一分,便是一分。运气好手段够的,把夫君的心攥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关键还在自己身上。
滕辉月嫁的是皇子,夫君纳妾的压力更大。但他身份贵重,容貌绝色,聪颖剔透,又极为幸运地怀上了子嗣,完了很多子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想念。若生下来的是儿子,便有了借口堵住其他人想拿他无子作章的嘴。更重要的是,齐明曜对他情有独钟,堂堂一个最有可能继位的实权皇子,对他温柔宠溺,照顾他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只要滕辉月愿意,这是一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如愿。
滕辉月比他聪明,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滕奇不明白为什么滕辉月会无动于衷。
滕辉月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反问道:“你信他眼里永远只有我一个吗?”
滕奇微窒,小小声反驳道:“你不试,又怎会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试?
这一句滕辉月没有说出口,他闭了闭眼,掩去一闪而过的伤痛,再睁开时已经平静无波。
“情无至便无知,既无知便无痛。”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迟。
“阿樾……”滕奇担忧地看着他。
滕辉月道:“你不用为我着急。阿曜,不会纳郑灵燕的。”一后一妃再来一妃?郑家当元徵朝姓郑吗?还是当……和齐明曜是没有脑子的笨蛋?除非齐明曜想出手灭了郑家,否则,郑家的女子和子不可能进到内院碍他的眼。
“可是……”
“够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歇会儿。”滕辉月不客气道。
滕奇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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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曜再到凤祥阁看滕辉月,里面已经没了滕奇的身影。
“怎么不让他再陪你多一会儿?”齐明曜问。
滕辉月在吃百合银耳羹,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刚好剩下一半。
齐明曜问完后正觉得口渴,拿起剩下的半碗,几口吃完,滕辉月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他还得忙婚礼的事,我让他先回去了。”滕辉月道。
“他和三皇弟成婚后住在延宁郡王府,比未嫁前要自在些。若你闷了,只管让他过来。”齐明曜道,“还有安敬也是,我记得你和他走得近。”
滕辉月道:“阿坚他刚生完产,正在调养身子,没有空闲过来的。”王承坚生了一个七斤的大胖儿子,父子均安,喜得6展云跟个傻子似的。滕辉月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指的是日后。无论你身在何处,想让他们来的,就让他们来。”齐明曜道。不论安敬室主王承坚还是滕奇,只要能让滕辉月高兴些,齐明曜都不介意折腾。
滕辉月领情,弯起唇应了一声。
“你用膳比之前少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式?”齐明曜关切问。
滕辉月摇摇头:“太医和衣笙都诊过脉,一切都好。”
齐明曜顿了顿,放心似地点点头。他是忘昏头了,有医圣之称的苏先生在父皇的强硬要求下,隔天便被秘密带进凤祥阁,为滕辉月把脉。
对滕辉月的身子康健,他们都不会放松。
齐明曜若有所思,滕辉月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樾?”齐明曜马上察觉,看向他。
滕辉月微微张了张嘴,又合上。
“阿樾,有事便向我说,不然,我会担心。”齐明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听说,宫中想挑些人侍候你……”滕辉月道。
齐明曜下意识皱眉:“你无须在意宫里的流言蜚语,我不会答应的。”接着凤目微亮,带着笑意道:“阿樾放心,我发过誓只要你一个。不用吃醋,啊?”
滕辉月轻轻道:“宫里的好意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一直怀着孩子,之后要生产坐月子,你一直无人侍候,也……”他说不下去,齐明曜骤然盯着他的震惊受伤的目光令他不自在地微微撇开脸。
为齐明曜纳妾,本就是他的盘算。滕辉月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抗旨,嫁给了齐明曜。作为王妃的其他责任,他真的无能为力。想到要齐明曜做亲密的事,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无限抗拒。齐明曜尊重他的意愿没有碰他,但他不可能让齐明曜就此守着他一个。作为对齐明曜待他好的回报,他会暂时担住端承王妃的虚名,让他顺利坐稳如今的位子。至于以后,即便齐明曜受不了要休了他,他都可以接受。如果齐明曜找到另外深爱的人,他更是只会替他高兴。
“……阿樾,你忘了我已经立下毒誓,只得你一人吗?”齐明曜艰涩道。
“如此强人所难的誓言,便是老天,都会看不过去吧。若真有了报应,我必以身代之。”滕辉月道。
若真有了报应,我必以身代之。
这一句看似深情的话,却让齐明曜脸色一白。
因为滕辉月说这句话的前提,是齐明曜违誓纳妾。滕辉月想他纳妾!
这个认知令齐明曜觉得心痛得仿佛有刀子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搅动。
最后,他只能胡乱地说出一句:“阿樾,这事你不要管。”然后狼狈地走出了凤祥阁,落荒而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