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了张一鸣与沧海君,两人看着项伯与小月的背影,都淡淡微笑。张一鸣长出一口气,将腿摊开坐在地上呻吟道:"哎呀我的腿要断了!"这时代的人都是跪在地上谈话,张一鸣非常不习惯这一点,跟沧海君面前就肆无忌惮,之前还被骂过好几次。但这一次沧海君却只是淡淡微笑道:"既然难过,刚才何不便如此坐,我记得你之前在小月面前都不在乎,怎么反而在项兄面前拘谨起来?"
张一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小月虽然是个孩子,但她毕竟是项大哥的夫人,在他二人面前摊开脚座着实在不甚礼貌。"
沧海君闻言哈哈大笑,直笑得张一鸣连声询问,沧海君好容易忍住笑道:"子房你当真看不出来?可别拿这事跟为兄开玩笑。"
张一鸣不明所以地看着沧海君:"大哥你说什么啊?我不过是没有摊开腿坐着,你竟然笑成这样,你笑点也太低了!"
沧海君愣了一愣问道:"笑点?"
张一鸣撇撇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沧海君也不深究,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失忆的子房偶尔冒出一句听不懂的话。这时便又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子房,你之前身边女子无数,应当不至于如此啊?"
张一鸣往后一仰看着天花板气道:"都说了不记得了,我现在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项小月昨夜才牵着他的手脱处重围,别说牵手,还将他抱着在城墙上穿来穿去,现在说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似乎显得自己有些无耻,不禁改口道:"我现在可没什么应付女子的经验,大哥别将以前的我拿来相提并论。"
沧海君摇摇头道:"有趣有趣,张子房连腰锁背直的女子都能……哈哈哈,这真是天下奇闻!"
张一鸣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沧海君在取笑自己,心中气闷道:"是是,现在的张子房根本比不上失忆之前,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
沧海君闻言倒笑不出来了,避席行了一礼道:"子房幸勿见怪,为兄方才失言了。"张一鸣哼了一声却不答话,沧海君笑道:"哈哈,子房你别笑,你现今可比之前厉害多了。虽然有时看起来孩子气般胡闹,但有时却像陡然多了二十年阅历一般凌厉,为兄当真佩服你得紧,方才说笑,子房别当真。"
沧海君见张一鸣闹脾气似的坐在一边不理他,心中好笑,便道:"对了子房,你那rì教我用你给的那水来书写白绢,为兄写好后对着太阳、烛光一一试过,绝无字迹,却为何一经火烤便显出字来?为兄实在不解。还有你那手雷,为何竟有这般威力,莫非是子房你真有仙术不成?"
张一鸣坐起身来,瞥了沧海君一眼,没好气道:"方才还在笑我,这时却来问我,大哥你这好没道理。"
沧海君笑道:"为兄怎敢嘲笑于你,子房乃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此话乃为兄所说,我若笑你不连自己一起笑进去了。为兄是真的好奇不已,苦思不得其法,还望子房告知。"
张一鸣听了也不好意思起来道:"大哥不必如此,那没什么神奇的,说出来不值一哂。恩,布上显字是因为我给大哥的水中富含淀粉,哦,就是米面里面的一种东西。这东西无sè无味,但是如果经过火烤,会比布更快烧焦,所以就显出了颜sè来。大哥才是厉害,看不到笔触竟然也能将人物图形画的分毫不错,小弟就绝做不到。"
沧海君哈哈一笑:"书画乃是小道,子房你让为兄写的什么倚天剑、屠龙刀,什么天上天下唯吾独尊功,什么降龙十八掌,每个都写得跟真的一样,可为兄江湖纵横半生却从未听闻,显然是子房编的,那嬴政老儿又如何知道,他见了怕是要rì夜不得其寐了。"
张一鸣也跟着笑道:"回头小弟把这些武功来历全写出来,大哥把它散到江湖上,一旦有了传言,由不得那嬴政不信。"
沧海君直听得抚掌大笑,随即又问道:"那手雷又是何物,如何能有那般威力?"
张一鸣犹豫了一下道:"此物说来简单,便是小弟配出的一种药粉罢了,此粉遇火即炸,然如今成分还不甚对,威力不大,顶多以声势吓吓人吧。"
沧海君点点头道:"虽然如此,如果行军打仗用上此物,想必也可收得奇效。"说罢沉思起来。
张一鸣看沧海君正在用左手板着右手的拇指,心中觉得十分熟悉,问道:"大哥,你为何要扳动右手食指呢?"沧海君愣了一愣,看看自己的手失笑道:"你倒来问我,这是你以前想事情时的动作,我不自觉地倒跟你学来了,你看着眼熟是不是?"
张一鸣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可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时又问道:"大哥,你知道我失忆了,大哥的名姓我全不记得,但自博浪沙以来,大哥始终舍命助我,小弟感念于心,想请大哥告知小弟姓名,小弟今后绝不敢再忘。"
沧海君闻言收起了笑容道:"子房,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气,我的姓名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下邳县令邢乌驹便识得我,这次能成事,这层关系也有些作用。"
张一鸣点点头,只听沧海君接着道:"沧海君这名字是为兄闯江湖时用的,为兄装扮成一个方士,便是沧海君,为兄懂得一点方士之术,所以在咸阳也小有名气。"顿了一顿续道:"为兄真正的名字乃是彭越,本是昌邑人,我在钜野湖泽中聚众为匪,平时打渔为生,遇上官府不仁也干那劫富济贫之事。呵呵,想必彭越这名字子房也不记得了,但这名字与你张子房一样为朝廷通缉,他们围剿了几次,始终被我们分进合击,以少打多,能退能进的战法所困,为兄手下现在也有两千余人,朝廷拿我们没办法,每年地方上都给我们钱物,让我们不要闹得太厉害,我们也令他们不可太过盘剥百姓,双方在面子上相安无事,但为兄好歹也是朝廷要犯,那邢乌驹不敢供出为兄也是这层道理。"
张一鸣猛一闻听"彭越"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当他听到"分进合击、以少打多、能退能进"的战法时,猛然想起了这人究竟是谁!张一鸣身为战机试飞员,对战争有着天生的爱好与兴趣,这彭越在中国战争史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因为他是第一位实践"游击战"战法的人!游击战后来成为一种正规战法,中国人首先在现代使用,发明了平原游击战和城市游击战;越南人学习引进,发明了丛林游击战;后来此种战法传入阿富汗,他们学习钻研并发明了山地游击战。游击战成为弱小军队对抗强大敌人的利器,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各个战场,游击战的战法仍然生机勃勃。而这一切都脱胎于古代游击战的经验,而古代游击战的创造者,就是现在坐在张一鸣面前的这个人,彭越!
张一鸣此时不禁感到自己真正是处在历史的洪流当中,如此叱诧风云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可以说彭越的影响一直延绵到了他所处的时代,如果没有这个人和他的游击战法,那么说不定共和国乃至众多国家的战争形态就会是另一种模样,强国仍然可以毫无顾忌地欺凌弱小,而不必担心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彭越见到张一鸣脸sè有异,似乎充满了憧憬、向往、敬佩、忐忑等一系列感情,还以为张一鸣想起了什么,不仅急道:"子房,莫不是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张一鸣摇摇头,朗声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āo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彭越闻言只感觉醍醐灌顶,似乎开了一扇新的天地,忍不住默念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猛然间彭越站起身来扶住张一鸣的双肩道:"子房!子房!你真是天纵奇才!这等战法……"彭越想选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来。
张一鸣却一字一句道:"大哥,这是你的创作,小弟不过代替后世子孙感谢你罢了。"
彭越听了似懂非懂,笑道:"你跟为兄客气什么,这明明是你的战法。啊!是了,必是你方才听为兄说了那分进合击,以多打少,能退能进的话,自己想出来的?哈哈哈,为兄不过是瞎胡领军作战,哪想到子房竟能因此想出这么大一篇东西,那运动战又是何物?"
张一鸣便将游击战与运动战细细跟彭越讲了,如遇到大部队进剿该如何分散其主力,如何让敌人麻痹大意,如何扰敌,如何诱敌,用的都是根据地反围剿时的战例。
说道运动战,更举了三大战役的例子,只不过说是从古代献中读到的上古之战。彭越直听得如痴如醉,他虽然领兵,但却也饱读诗书,算是一员儒将,对于战争有自己的一套理解,这时听张一鸣细细讲来,只觉得每一事都历历在目,实在是别开生面。
两人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认真,不多时便天sè已晚,张一鸣仍旧在说,谁知说着说着却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彭越还在一旁细细思索张一鸣所说,忽然抬头想问下那"天炉战法"究竟是怎样,却见张一鸣已经低头昏睡,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阵歉意。沧海君将张一鸣横抱起来,放在床铺上,为他盖上薄被。
看着张一鸣沉沉睡去的安详神sè,轻笑道:"子房啊子房,这几rì辛苦你了。你有此奇才,实在是天下苍生之福,为兄舍却xìng命不要,也要护你周全。"细细看着张一鸣的脸,忽然想起项小月,心道子房如此聪慧,却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当真比寻常农家汉还要木讷几分。随即失笑,心想这子房比那项小月恐怕还美上几分,小月蛮憨率真,这两人若是在一起倒当真有趣。
想到这里彭越回到自己那房间,让店家备好笔墨,在竹简上将张一鸣方才所说以及自己所想细细记下。
不知不觉,天sè已近午夜,彭越却全不觉疲倦,只觉得张一鸣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战法之门,是所有兵书所无,正自兴奋,却感到屋顶有风声响起,心头不仅一紧,莫非那蒙毅与冯载澜此时仍留有后手不成?
……未完待续……
;(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