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轩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觉。然而闭上眼睛,便想起昨天的事。
无奈地坐了起来,一双半张的眸子变现出他的倦意。但其实,他不一定还睡得着。
下了床,伸展伸展筋骨。他竟是躺在床上的,苏夜雪这丫头有心了。
原来哪一次喝醉了,他不都是在某棵桂树下醒来,然后浑身酸痛地走回房间,却看到师父霸占了自己的被窝……
想到这,心里不由一滞,堵得难受。
本想打开窗透透气,却看到苏夜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抱着自己睡着了。外面很凉,秋风一直刮着,似乎要彻底带走残留的暖意,一片落叶闯入视线里,无知无觉地昭示着萧条。这让裴逸轩莫名地有些烦躁,面具之下,不自觉地皱着眉。
走出房间,坐在苏夜雪身边。他不知道那张小脸为何在睡梦中眉头紧皱,但他却笑了。有一阵清风拂过,还是有桂花香,却淡得让人难以察觉。裴逸轩看了看满院的秃枝,他都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事已至此,何必牵挂?一笑,见证了裴逸轩的洒脱。
打算将苏夜雪抱进房间,院子里实在太凉了。然而手臂传来的冰凉触觉,勾起裴逸轩的一丝心疼:“蠢货,你知道把我扶进房里去,自己不会在里面呆着么?”
裴逸轩骂了一句,然后又笑起来:“看来你比较喜欢看门。”
缩进被窝里,那里还有残存的余温。睡梦之中的人感受到温度,本能地靠了过去。紧紧裹着棉被,苏夜雪却还微微颤抖着。
看着蜷在被窝里的人,裴逸轩将房门和窗都关上,遮挡了风的侵袭。
“算了,走吧,逸轩会过来找我。”院子外边,易凌风怅然叹息,对着给他引路的漪说。
漪和瞳凌晨时分赶回梨花坞,瞳回屋睡觉,漪则按着菀宁的吩咐,去看看易凌风的伤。
然而一听说苏夜雪也来了,易凌风非让漪带他过来。但他此刻后悔了。看见苏夜雪坐在石阶上睡着了,然后被裴逸轩抱进房里去,易凌风心里堵得慌。
他明明认为裴逸轩就应该这么做,但他就是很难受,于是他不想进去了。易凌风暂时不想看见那两个人,他需要平静下来。
易凌风和漪又沿着原路返回,梨花坞茂盛的林子下,总是覆盖着厚厚的落叶,于是走在上面,总会有枯叶破碎的声响。这种声音恰巧地迎合了易凌风的心情,愈显悲凉。
裴逸轩站在窗前,从一丝缝隙中,看着易凌风垂头丧气的背影。再回身看着苏夜雪,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当晚,裴逸轩、易凌风和苏夜雪就离开了桃花坞。
匆匆赶路,让易凌风觉得有些奇怪,裴逸轩每次回来,都要赖上个十天八天的。怎么今儿不仅走得急,就连一丝留恋的情绪都没有。
他本想问问裴逸轩,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此刻的他,似乎没有那些多余的心思去“多管闲事”。易凌风一路暗暗观察着苏夜雪,这丫头一路都气嘟嘟的,不知为何。
确实,苏夜雪憋了一肚子火。她算看清了裴逸轩,那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臭小子!墓老前辈就是白疼他了!墓老前辈为这臭小子付出那么多,丢了xìng命,他裴逸轩凭什么这么洒脱自在?他凭什么就看不出墓老前辈是有苦衷的?他凭什么就把墓老前辈忘了?
愣了愣,苏夜雪在想,自己是疯掉了吧?这些事情又怎么能让他知道啊?他不自在不洒脱又可以改变什么吗?
真矛盾,矛盾得她自己都想不通。
她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压抑得她觉得呼吸都困难。
这种压抑的感觉让她想要大吼一声,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林子里回荡着苏夜雪的声音,飘渺又悠远。然即便吼出了那口浊气,她还是觉得压抑,无可奈何。
羊肠小道上,同行的两个人看向她。
“夜雪,怎么了?”易凌风问了一句,他看苏夜雪的眼神不同于裴逸轩玩味的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担心。
苏夜雪一怔,挠了挠头:“没事,想杀人而已!”继而瞪了裴逸轩一眼,一甩马鞭,只身前去。
裴逸轩想不通自己怎么惹了苏夜雪,倒也懒得想。只是看易凌风茫然的模样,他不免喊了一句:“愣在这干什么,追啊!待会儿被豺狼叼了去……”
“乌鸦嘴!”易凌风瞥了裴逸轩一眼,策马追去。听见裴逸轩的玩笑话,易凌风只顾着反驳,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抛在脑后。易凌风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没发现,自己心眼如此小……
片刻之间,羊肠小道上只剩下裴逸轩和猎影。他又躺在马背上,眼前是墨蓝的夜sè。
明月当空,导致满天星晨都失了光泽。然而天狼星在这满月的夜里,依然耀眼。看着狂过满月的天狼星,裴逸轩嘴角又勾起了桀骜的笑意。
即便昭示着厄运及血光,天狼星依旧是他最喜欢的一颗星。盯着那颗天狼,裴逸轩的思绪往各个方向胡乱飘荡:
寻剑之事已经耽搁了那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是人皮地图……究竟谁是铸剑师的后人?
对了,他好像说过,步菲烟要是惹了无茗,他要踏平冰清宫。这几天实在太忙,竟忘了这事儿。嗯,等伤养好了就去收拾她!
那夜的杀手,就他们剑招看来,应该是焚天阁和微雨楼。呵呵,真热闹,这帮人也来凑热闹,这潭水越搅越混了。
“越来越好玩儿了。”想到这里,裴逸轩笑得愈浓。
红sè衣裙,笑靥如花,还有那一片血海火海……
无茗再一次从梦魇中惊醒。额角尽是汗,抬手抹了抹。眼角瞥到外屋坐着一个女子——一身黑衣,半张脸被黑纱罩着。一把长剑放在她身旁的圆桌上。
“你是何人?”无茗坐直身子,漠然启齿。
“赏金猎人,浅沫。”黑衣女子回答,声音冰凉如同屋子里的温度,“来寻回传家宝玉血蝴蝶。”
无茗看着窗外,目不斜视,都不曾 瞧过浅沫一眼:“你拿不到,我也不想杀你。你走吧。”
浅沫冷笑,盯着无茗:“当年一柄血剑震江湖的云卓凡,现在不过废物一个!口气倒是不小。”浅沫表现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其实底气不足。即便面前这个人是个废物,但那rì在落霞客栈,他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将自己震伤。
无茗一滞,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浅沫,漠然的语气夹杂了一丝冰冷,寒得彻骨:“你的命,不值得我出手。”
天气本很凉,而这个屋子里,更冷。
“也罢,今rì我替天行道,收拾你这个欺世盗名的败类。”浅沫眼光荼毒,拔剑刺向里屋床上的无茗。
“叮!”
一支银针刺破窗纸,朝着浅沫的穴道打去。浅沫急忙回剑挡开,银针偏了方向,钉在床帏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菀宁抬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来,一向温和的人此时满脸寒气:“浅沫,裴大哥行踪暴露,遭江湖九路追杀,全拜你所赐。你当真是不怕死,还敢来?”
“若非裴逸轩名声狼藉,谁又能请得动九路英雄?”浅沫依旧用她微凉的语气说着,“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东西还你。”无茗的话,让菀宁和浅沫皆是一惊。菀宁刚想开口阻止,无茗又说道,“但不是现在。”
“哼!”浅沫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无茗起身,穿上外袍。将菀宁端来的药喝下:“寻到神剑,血蝴蝶必定双手奉上。若你不放心,一路随行便是。”
“寻剑?”浅沫颦眉,她的家传玉坠与神剑有何干系?
无茗并没有回答,只是提了一句:“若你再对逸轩不利,我就杀了你。”
浅沫瞳孔骤缩,看向他处:“大言不惭。”
为了个女人,输了全部。对于这样一个人,浅沫压根看不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