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回身辞故地 江湖试剑论逍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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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了的人睡着了,晕晕乎乎的苏夜雪情绪低落得异常。盘腿坐着,她不停地将地上的小草拔起来,扔掉。

    光线又暗了些,于是苏夜雪抬头。

    来人竟是墓回头,墓回头笑了笑:“孩子,来,咱们把他扶到房间去。”

    “你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有意思吗?”苏夜雪没动,脑袋不太清醒,说话就一点儿不客气。她也醉了,为什么没人理她?

    墓回头极低地叹了一声,自己弯腰去扶裴逸轩。稍一使力,呼吸猛然一滞。墓回头腿脚一软,右膝落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苏夜雪惊慌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去扶墓回头。她自己都站不稳,口齿也不清:“老人家……老人家,对……对对……对不起,我我喝多了。”苏夜雪挠挠自己的头,努力清醒过来,“您怎么会……”

    “太阳要下山了,夜里凉,我们先扶他进去。”墓回头摆摆手,打断苏夜雪的话。

    不可遏制的嫉妒在醉东风的刺激下,侵蚀着苏夜雪的大脑:裴逸轩这家伙那么嚣张,但他的师父和朋友都对他那么好。

    “丫头,怎么了?”捻好被子,墓回头回身,看着眼眶通红的苏夜雪。

    摇头,还是摇头,拼命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苏夜雪低头,认命地吸了吸鼻子:“老人家,您可以抱抱我吗?”

    墓回头笑得慈祥,打开怀抱:“来吧,孩子。”

    缓缓拍着苏夜雪的背,墓回头眼神怜爱:“想家了吧?”

    没听见回答,只是压抑的哭声。

    许久之后,待苏夜雪的情绪平静下来,两人环桌而坐。

    晕眩劲儿还没退却,苏夜雪懒懒地趴在桌上,眼神迷离。眼珠子转了转,她撑起身子:“您为什么要赶他走?”

    思量许久,墓回头淡淡吐出几个字:“他该走。”

    “他不该走。”苏夜雪执拗地反驳,“您明明就很担心他。”

    墓回头注视着苏夜雪,片刻之后才回答:“孩子,你还小。”

    “不不不,我不小,是您不愿意说。”苏夜雪不乐意,一个劲儿摇头,似乎这样能证明墓回头是错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墓回头却似乎被说服了,他终于还是开了口:“臭小子脾气倔得很,若他晓得是六路豪杰伤了我,那魔xìng怕是要将他吞噬了。”

    “魔xìng?”苏夜雪听着有些懵,完全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不晓得臭小子幼时遭遇过什么,他体内有一股强劲的真气。那股真气除了能增强他的功力,还会控制他的思维。”墓回头转过脑袋,看着被窝里沉睡的人,“他若不用自身内力压制,那股真气便会完全释放,到时他将变成魔xìng的木偶。”

    苏夜雪听得仔细,墓回头也解释得仔细:“他年幼时候,我尚能控制住那股魔xìng。随着内功修为提升,外力已经不足以控制魔xìng。三年前他身负重伤,为压制那股魔xìng,我都差点遭到反噬。”

    苏夜雪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魔xìng会让他的眼睛变红,是吗?”

    墓回头有些诧异,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丫头怎么会晓得?臭小子的魔xìng又开始闹腾了?

    “那我懂了。桥头婆婆被杀时,他为了报仇便让魔xìng控制自己。当时他逼我杀了他,他说他不死,便要人间成地狱。”苏夜雪低头,若有所思,“若他知道是他连累了您,他就更无法承受了。或许他会想,死了倒也干脆。”

    变成木偶么?和死有什么区别?

    “怎么是连累?他是我徒儿,那些江湖人不分青红皂白,该打!”墓回头瞅着苏夜雪,不乐意了,“只是我这身老骨头,收拾不了他们了。”

    拼命在想一个词,但就是想不起来,苏夜雪有些烦躁:“那个什么什么鬼医宛宁,她不是很厉害吗?”然后指着床上的人说,“那个臭小子,他还好意思说他关心您,不也没发现您受伤吗?他这个臭小子!”

    墓回头被苏夜雪逗乐呵了,哈哈大笑,却引起一阵咳,再次呕血。这时候,苏夜雪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您……”

    “你是想说夺魂鬼医宛宁?她以金针封穴之法为我续了这几rì的命,已是不易。”墓回头提到裴逸轩时,目光中总会闪过一丝皎洁,而提到他其他的徒弟,眼神总是慈爱的,“那孩子因为救不了我,已是自责万分。其实我已弹尽粮绝,她能为我续得这几rì的安逸,该配得上她夺魂鬼医的称号。”

    苏夜雪又想哭了,她抬手揉揉眼睛:完了,完了,她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哈哈,傻孩子,陪我出去走走吧。”墓回头站起来,又走回床边看了看,决然离去。今夜的谈话让墓回头很放松,或许老了,话就变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不愿再去考量。面前的丫头该不该信任,他也懒得再去试探。这条路便是他的尽头,墓回头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因为,臭小子带回来的人,他是信任的。

    苏夜雪跟上,像原来陪爷爷散步一般,她挽着墓回头的胳膊。月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梨花坞,步履蹒跚的墓回头全凭着苏夜雪的支撑,才勉强走稳。

    待苏夜雪归来之时,已是踏着淡淡的晨光。

    鱼儿打滚,在东边翻出了鱼肚白,月亮还影影绰绰地悬在天际。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她便是用这只手,帮墓回头永远阖上双眼。

    墓回头的脸上一直留着一记笑容。这一路不断地想起那张慈祥的面容,到这一刻,苏夜雪总算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她的右手开始颤抖。一切她都知道了,她应该以怎样淡定平和的态度,去面对裴逸轩?自己能不能忍得住只字不提,才能不辜负老人对她的信任?

    “裴逸轩,你那么洒脱……即使被赶出师门,你能应付自如的,对不对?”自言自语,以为能劝服自己,然而她还是宁愿站在门外,被晨风吹得瑟瑟发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