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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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妈妈寒居待子归.韦哥哥坟前哭亡魂

    真是喜从天降!这几天对韦胜蓝来说。因为他已得到了韩冰的家庭住址,所以有机会要到JX、要到韩冰的家中去看看。他的这一决定是毫不豫疑的,起程rì期也是刻不容缓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他的心上人,久别重缝,再次面对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他已买了一大包礼品,全是很贵重的糕点,要前往心上人的家中了。他巴不得此时能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心上人才好,才能表达他对韩冰的情意。这次出行,可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和开心的事啊!

    已坐上了京九铁路的火车。他一路hūn风地从广州乘坐公汽到了东莞东火车站后,他就心花怒放地挎着行李,踏进入了候车室。愉快的心情让他的时间很快地度过了的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仿佛只有两分钟。他利索地登上了北上的烈车。本来打扮得阔阔气气的他,在火车上不时的梳理着头发,整理着衣衫,生怕身上哪儿弄得不顺眼。他真的感到好象韩冰马上就要出现在他身边一样。

    韦胜蓝在火车上愉快地打量着车厢里的各路旅客,用友好和善意的目光迎接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有时他主动地去和别人礼貌地打着招呼,显得相当客气友善,仿佛每个人都与他似曾相识。这一种要与心上人相见的幸福感,让他变得是如此善良。他想,如果韩冰看到了他的到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一定是惊讶、欣喜和快乐。他猜想着与韩冰相遇的情景,幻想着与他相遇后的亲密,回忆着与他曾经短暂而又让他刻骨铭心的过去。他还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让韩冰家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只以好朋友好兄弟的身份出现。因为社会上让他们难以立足,何况是乡下;因为韩冰最小胆,他禁不起别人另样的目光。

    大约在七个多小时,韦胜蓝喜孜孜地下了火车,顺着所知地址,一路打听着不停地转坐上中巴、摩托车,终于到达了韩冰家乡——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村庄。村庄在一个公路边。他向一个村里的中年村民打听韩冰的家。那个村里的汉子用手向路边的一个山坡上一条蜿延的小路一指,说:“就在那个小山坳里,里面只有一家人,就是他的家。你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翻过了那小山坡,就看到了。他的那个娘有点那个,但不会打人的。”

    “师傅,那是怎么了?”韦胜蓝不解的问道。

    那个中年人说了这话,神sè有点迟疑地看了看他,问道:“你是她家的亲戚吧?”

    “也算是吧。”韦胜蓝递过一支烟过去。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神经吧,是个疯子。没事的,她不打人,人还是顶好的。你顺着那条小路走几步就到了。”那人就着韦胜蓝递过的火机上的火焰,点着了烟,点了点头就去忙他的了。韦胜蓝心中一阵轻松地顺着那条小路走了上去。

    走过了这条羊肠小道,翻过了这个小山岗,出现在韦胜蓝眼前的不是一户人家,而是连在一起的仈jiǔ家人家的房子,掩映在落木寒枝之中;而这些屋子却不象公路边的那些新筑的小楼,而是一些陈砖旧瓦房。奇怪的是,这儿屋子,十有仈jiǔ家不是锁着门就是门前杂草从生、屋子内灰尘厚积,根本就少有人来。这景象,真象《聊斋》中的情景。一种荒芜yīn森感向韦胜蓝心中透过来,不得让人心中抽搐一下。幸好此时,有只小狗在汪汪叫,有别于其他家的一家干净的门前,蹦跳一只欢快的小黄狗,打破了此处的寂静,带来了一丝活气。这时,屋子内有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在问:“黄黄,是不是冰儿回来了?”随着这亲柔的话语,走出了一个衣着简洁,面容瘦削的农家妇女,手搭着凉篷,向走过来的韦胜蓝张望。

    “您好!请问,韩冰是不是在这儿住?”韦胜蓝向她打听道。

    “是啊!你是?”

    “我是他的工友。我来看他来了。”

    “哦,进来吧!我是他妈妈。我冰儿在外面还好吧?”那妇女用比较迟缓的动作,请了韦胜蓝进去。看到韩冰的妈妈,韦胜蓝无缘无故有一种非同寻常的亲切感,听到她说话的语气,感到村中人说他是jīng神病患者的事,似乎有些不符合实际。他随着韩冰妈进了屋子里去,里面家具很简洁干净。韩冰妈给韦胜蓝沏了杯热茶,粗糙的老茶叶,泡出了温馨味道,让韦胜蓝心中感到暧洋洋地;这一路地奔波劳累,也叫这杯茶给送走了。当他想开口问起韩冰的事儿,却听韩冰的妈妈问道:“大哥,我家冰冰在你那儿还好吧?”

    “阿姨,我和冰冰在GD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到别的厂去了,就没有联系到他。所以来家看看,打听他在哪儿,到时我也好去找他呢。这是我带给您的一点心意。”韦胜蓝边将行李中的各种糕点往外拿,边说。

    韩冰妈“哦”了一声,又说道:“来看看我们就开心了,做什么还用钱呢。我家冰冰要是在家,看到你来了,不知多高兴。”

    她将韦胜蓝带来的物品都收到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去了,出来对韦胜蓝说:“这是我冰冰的房间,里面都是他的东西。”韦胜蓝听如此说,也就走过来看看。韩冰妈指了指叠得整整齐齐床铺,蓦然看到账子上吊着那件他送给韩冰的红sè吉祥物中国结,心中一阵激动和惊喜。这么多个月来,韩冰心中还是在挂记着他呢。“这个小可爱!”韦胜蓝在心中笑道,脸上漾起了一种满足感和自豪感。床前的一张小桌子上,还放着韩冰的一张照片旧相架。照片上那可爱的娃娃脸上,那双总是带有那与脸有些不太谐调的忧郁的眼神,似乎有什么心事要说,上翘的嘴角,与那眼神相映,yù说还休,越发显得需要人呵护一般。看着这张照片上让人思念多rì的脸庞,韦胜蓝眼睛有点湿润了。他在心中对着照片说:“小冰冰,你知道我现在到了你家里来了吗?”

    韩冰妈说:“我家冰冰也快要回来了。如果你不嫌家中穷,就在我家住几天吧。你看我给他收拾的床,也干净,晚上你就睡在他的床上。”韦胜蓝点点头,他这么远来,无非也是感受在这儿的一那份别样的感觉和情意,就算没有见到韩冰。那床底下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几双半新不旧的各种男式鞋子,有手工皮鞋、球鞋、拖鞋;都是些很普通鞋子,虽不名贵,却很干净;这些鞋子在韦胜蓝的眼中,似曾相识。他知道,这是韩冰穿过的。屋子内的一切,虽很平素,但是那样的整洁,一丝不乱,一尘不染,足见韩妈妈对这间屋子的料理得相当细心,也足见一位做母亲的对儿子那份执着的爱和依赖之情。

    夜里,韩冰妈和韦胜蓝吃过晚饭后就拉起了家常,她说:“这村中的人全都搬到公路边上住着了。只有我一家还在这山凹里。我现在也不急,等手上有钱了,儿子成家了,就让他们搬到那儿去住。我老了,住哪儿都行。”

    韦胜蓝点点头,又问起韩冰在哪儿工作了。她说:“说是深圳吧。过节的时候就回来。不久前,那好象是圣诞节吧,他晚上回来了一次就走了。你看我身上这衣服都他带给我的。”韦胜蓝看了一看,发现她身上那件洗得很洁净的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心道韩冰可能是节省钱,给他妈买了件旧衣服。看到他们家的贫寒,韦胜蓝还是理解。不然这年头谁还会买旧衣服穿。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怜悯。这母子俩也真不容易啊!

    韩冰妈继续说:“我今年四十二了,二十四岁生下他。他六岁时,他爸就去了。我守着他不容易!有了他,我就有了一切。天下父母哪个的心不是为了儿女好。村里的人都笑我是个疯子,说我有病。有的可怜我,说舍不得吃喝。我省吃节用,还不是为了他。”说起儿子,她语气平静,双眼中泛起了一种对下辈的慈爱神情。她有哪一点象个疯子呢?

    “那些人都是瞎说!他们才有病呢!”韦胜蓝不由得脱口骂了一句。看着这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母亲,听着她的真情的朴实的话,心中油然而生的敬意,让他感到这位母亲真正是自己的长辈了。

    “重阳节后,他回来了,我帮他订了一门亲。后来就和女朋友出去打工去了。”韩冰妈幽幽地说。韦胜蓝听了,却心头却一震,接着泛起了一股酸涩。

    他笑着说:“阿姨,他们还好吧?”

    “好!好得很!自从给他定了这门亲,我家冰冰也就更乖了。”她脸上带着沉思,似乎很欣慰。

    韦胜蓝感到很累,韩冰妈看到他很疲惫的样子,就收拾了韩冰的床铺,让他休息去了。

    孤独地躺上韩冰床,寂寞地睡进了韩冰的被窝,失落地枕上了韩冰的枕头,忧伤地体会着韩冰残留下的气息,一行泪在韦胜蓝的眼角涌出。“韩冰啊韩冰,你知道我想你吗?韩冰啊韩冰,你和你的女朋友在一起还好吗?”听了韩妈妈末了的那句话,韦胜蓝感到自己此行的多余,感到自己在韩冰和他的女朋友间是个多余的角sè。难怪这么长时间韩冰失踪了一样,没有和他联系,原来他韦胜蓝在他韩冰心中已是过眼云烟了。本来想在这儿多住几天,但现在他想明天离开这儿。他紧紧地搂着韩冰睡过的被子,心想,这是他所能对韩冰最后的亲热了。他将脸紧紧地贴着韩冰睡过的枕头,一任眼泪悄悄地滑落。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太阳还没有起来。JX冬天的早晨没有GD的温润,窗前已凋尽落叶的树木上挂着霜花儿,透着一股寒冷。韦胜蓝的心中,也象这光秃秃的树枝一样寒透了。韩冰妈起得更早,在厨下揉着米粉,要为韦胜蓝做米粑粑吃。她说韩冰在家最爱吃她做的米粑粑。看到韩冰妈的热情,韦胜蓝心中却反感到有些难过。他洗了脸后,要到山坡上去转悠转悠透透气。韩冰妈递给他一个手炉,说外面风寒大,用手炉暧暧手。还说这手炉是韩冰在家时用的。韦胜蓝接了过来,心中却有些隐隐作痛。

    山坡上,看到昨天他问路的那个人,牵着两头牛,往山上缓缓走来。韦胜蓝上前打招呼呼。韦胜蓝在言谈之中表示,韩冰的妈妈没有病,人说话还是顶清醒的,这哪是神经病呢?只是她太过痛爱儿子而已。那中年汉子向坡前的一个坟丘指了指,轻声地慎重地对他说:“你还不知道啊?他儿子死了两个多月了!”

    “啊!”韦胜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中年的男人对他说,前面那座坟就是韩冰冰的坟。他说:“那个孩子出去打工后回来,象中了邪一样,不爱说话,一个人闷在家中。以前出去时,脸上圆胖胖的,后来回来竟瘦得不行。到镇医院检查,身上又没有什么毛病病。医生说是心里的作用,叫她妈妈帮他找个女朋友可能会好一些。后来倒叫人帮着说了一个,哪知不但没有去邪,竟重得连茶饭也不思了,rì夜在家闷着。人哪能不吃饭呢?哪知一天晚上竟断了气。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子死了,他的妈妈也就中邪了。这儿的人都搬到下面去住去了,他们一家还在这儿。这儿的yīn气太重了。”

    这中年男子的话,让韦胜蓝呆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当那中年男人走开后,他茫然地走到那座坟前。一片新土,旁边并无杂草丛生;一座新坟,坟前并无字碑树立。立在坟前的,只是一块随地寻来的石头。韦蓝呆立在坟前,象离开水的鱼一样,张合着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全身在颤抖,双手在抖动,双腿无力地曲弯着,似乎站不稳;蓄满了泪水双眼凝视坟墓良久,巨大的悲痛象地底岩浆在心中涌动。居然,他“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就倒在坟前恸哭不止。他“嗯嗯呵呵”地哭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韩冰,你知道吗?我来看你了!”接着又是泪水滚滚,如断了闸的水。就在他们最后一次相遇后,两人从此yīn阳两隔。从今以后,韩冰就长睡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他的音容笑貌,也只有在记忆中象云烟样飘渺浮动。他那可爱的小脸,他那还很年轻的手儿也从此触摸不着了。韦胜蓝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相遇,竟遭到了老天的不容啊!韩冰,才只有十八岁,老天就将他带走。这世道太不公了。韩冰,他做错了什么?韦胜蓝痛不yù生,在心中咒天怨地。

    中午,韦胜蓝先找到了向他问路的那个人,了解了韩冰当时回家的情景。心中明白了韩冰当时是得了忧郁症,也有可能是想他原故。又想到他xìng格内向,象这种感情又不能与外人说,找个女朋友,又不是的心中情愿,故此病情更加严重。他含泪到来附近街上的花圈铺买来纸马香烛,独自在韩冰坟前焚烧。面对一杯黄土,他肝肠寸断,涕泪纵横。他扶着坟丘轻声祷告道:“韩冰,我爱你!我想你!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我心中一直在惦记着你,天天在找你。你怎么就离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你妈妈?你知道我们心中多难过?……今晚,我还在你的床上睡,如果你有灵,今晚你就到我梦中来……”

    韩冰妈做了很多的米粑粑,她说韩冰最爱吃,要让韦胜蓝出去时带一些去;如果碰到了韩冰,好让他捎给些他。韦胜蓝怕影响了韩冰妈的病情,也不提起韩冰,也没有拒绝带走她给的米粑粑。这个夜里,他果真梦到了韩冰,他象往常一样模样,带着一丝忧郁的纯洁的脸上竟似乎很轻松和快乐。他没有和韦胜蓝说话,只是对着他笑。韦胜蓝对他说:“冰冰,好久不见,你到哪儿了?我知道你生活在世上感到很累,所以就离开我们了,是不是?”韩冰看着他,一笑就不见了。韦胜蓝从梦中哭醒了过来。

    韦胜蓝第三天就离开了这儿,带走了一张韩冰的照片,带走了韩冰妈给他的米粑粑,也带着韩冰妈妈的爱和希望。她对韦胜蓝说:“快过年了,如果碰到了我家冰儿,韦大哥就和他一同来我家过年。我在家等着你们。”韦胜蓝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那种并不存在的现实是韩冰妈的心灵的寄托;这个疯女人,用对儿子还在生活中的臆幻牵系着她的残命,苟活于世。这是多么悲凉的事实啊!

    韩冰真的死了,象只可怜怕事的小鹿,居然在惊怕和无助中静静地死去。韦胜蓝也走了,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背着这突与其来的悲痛,踏上了返回的GD的烈车。“呜呜——”的火车汽笛声,象他心中撕心裂肺的呐喊。他在心中不住地问苍天:“我们犯了什么罪?我要向哪里去?”

    恍恍惚惚的韦胜蓝返回广州后,不知何去何从。一位相面的师傅说,他有天灾,只有在寺中生活才能化解。一语提醒了心结难解的韦胜蓝,他无有心中寄托,也不知安身何处,便削发出家了。

    已过年了,大约是大年初三,韦胜蓝在网上找了韩冰家乡的人的家庭电话,打通了电话给那个在JX问路时认识的中年人,向他问候拜年,顺便问起了韩冰妈。对方先是吱吱唔唔,后说了声:“新年大吉大利,百无禁忌。”后就对韦胜蓝说:“师傅,她已不在了。三十的夜里,她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儿子回来吃。后来大概明白了他的儿子已死了,有可能是心肌梗塞,突然死去了。医生这么说……新年大吉大利,百无禁忌。恭喜发财!”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种沉重的失落感和巨大的悲伤又一次袭进了韦胜蓝的心中,他双手合十,忍着眼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那声音在喉中哽咽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声佛,是对亡灵的超渡,是对自己的安慰,是对世事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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