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连队后,杨子坤每天都会坐在能望见山路的地方等待着上山的车,可是每天等来的都是失望。大家劝了他好多次可结果都是无效的,每天都能听到杨子坤因为失望而呐喊的吼声。
杨子坤无法改变他人,更无法改变环境,寂寞是魔鬼,它能使人崩溃,能使人发疯。
一个人,一辆车,连个鸟都见不着。山下的人不能理解山上的人,每天面对沙漠的那种孤独和茫然,那种感觉难以言表。心里面盼着能够看见一辆车,能够看见山下上来一个人,孤独瞭望的眼神是那么苍白而无力。
现在不当兵了,回想起那种山上的孤独,为着坚守孤独的jīng神,为了每一个坚守孤独的人,我敬重他们。有的年轻的战士,为了坚守那份孤独,甚至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回到了连队,生存环境会好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孤独、寂寞就能远离自己。在边防连,越是向往激情似火的军营,在这里就会越发的失望。他向往训练,向往都市的喧闹,可是在这里,一切的向往只会碰壁于现实的冰冷。
杨子坤想了许久,他想要离开这儿,他想到的是逃避,而不是适应。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装出一副病来如山倒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以看病的理由下山。
这天早晨,杨子坤卧床不起,徐班长等人对他这一反常举动感到了不安,一个班的人都围着他团团转。端在杨子坤床前的饭散发着香味,老实说,装病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尤其是挨饿的滋味最难受。而那饭就在身旁,肚子越饿,饭菜散发的味道就越发的诱人。
黄军医对他的症状观察了许久,但却没有发现异常的反应,以他的经验来判断,杨子坤似乎是没有病。杨子坤只说他头晕、耳鸣、目眩。问他那不舒服,他就说自己哪儿不舒服,这便使得黄军医产生了怀疑。
第二天,杨子坤仍是这样,黄军医就信以为真,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如果是装病的话,是撑不了两天不吃喝的,于是第二天就向团部申请下山到团部的医疗卫生队看病。
要说看病的过程并不顺利,军卡一路颠簸,扬起的沙尘似乎能够让人窒息。从早到晚,经历了大半天的路途,车又在半路上抛锚了。直至折腾到夜里,与杨子坤一行的司机和黄军医,他们三人又饿又渴又累。
第三天,杨子坤被黄军医送到了团部卫生队。他的运气很不凑巧,以往边防连下来的士兵会在二线官兵之家待个一周,等待去南疆军医院的病号车。可是,轮到了杨子坤,没能在二线赖上个一天。
杨子坤来到了一直以来向往的解放军医院。在这儿有许多的小护士,很多都是十七八岁芳龄的小姑娘,而且有些护士长的还比较漂亮。
当黄军医还未将将杨子坤送到医院时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因为杨子坤在病号车上,他的眼睛一直在扫shè街边的美女,而且脸上洋溢出喜悦感,这是久居荒凉的边防连战士必然的反映。对异xìng有向往感,这是人与身俱来的心理,士兵同样向往爱情,只是身份与环境迫使他们只能是远离异xìng。
下车后,杨子坤对医院里的每个花草无不感到了亲切。他情不自禁地趴在一块草坪上,陶醉于草叶湿润的芳香,而后又摘下了一朵草花,亲切的看了老半天。这样幼稚、异样的举动绝无半点军人风范,引来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别人只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没有人会意识到,他的心中曾今孤独、无助。一个傻子吻着花香,拥抱着一棵大树黯然泪下。
激动的杨子坤并没有先去看医生,而是先找了个电话亭。他拨打了好友霍成元的电话,两人的心情格外激动。霍成元有意告诉了杨子坤有关杨静蕾的事情,并且将她的电话告诉了他。
杨子坤拨打杨静蕾的电话,但是没有打通;随后,他又给父母打了电话,但是依旧无人接听。当兵大半年了,说不想父母是假,可是自己除了思念之苦,又能怎样呢?大半年过去了,没有机会给家里寄一封信,连打一个电话报平安都是个奢望。
在医院诊室里,医生问杨子坤哪里疼,他就说哪里痛。时不时的还欣赏诊室外过道女孩的姿sè。医生看出他在装病,没过几个问话就下了套,杨子坤的话语中的漏洞层出不穷,旁边的黄军医忍不住笑了。
医生笑了:“小伙子,别看美女了,你要能蒙过我这一关,以后看美女的机会多的是,先关心关心你危在旦夕的病再说吧!”
杨子坤懵了:“我胃不好,吃不下饭,头晕、目眩jīng神差,有种快要死的感觉。”
医生神情冷漠,开了一大堆的化验单据:“把这些拿去做个检查吧!”
于是杨子坤又拿着这些单据一一做了检查,忙活大半天终于做完了所有的检查。可所有的检查结果、化验单拿到医生那里时,他居然有着盼着自己生病的愿望。
医生却看着一大堆的化验单笑了:“小伙子,边防连下来的吧!你们那儿的兵都爱装病,条件苦,情有可原,但是装病的太多,我们医院不是收容站,请回吧!”
杨子坤想到回去那荒凉的边防连,他愤怒了:“我都快要死了,你居然撵我走,难道我看个病就这么难吗?如果将军来了,你们是不是屁颠屁颠开住院条啊!”
医生更是气愤:“怎么说话呢!那个将军会像你这样装病?你看看你这检测、化验,你壮的跟头牛似的,哪来的病?好生生的,干嘛咒自己?”
杨子坤此刻变得蛮不讲理:“我......我反正今天不走了!”
黄军医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啦!杨子坤,别装了,从你在市区里看美女我就知道你在装病了,只不过不愿意揭穿你罢了。”
杨子坤一脸茫然,但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回连队的:“可是我还有别的病啊!”
黄军医:“你还有什么病啊!”
杨子坤:“我……我胃痛,痛的我不能吃饭。”
黄军医:“好啦!别装了,你要是真的有病的话,医生也不会放你回去。”
杨子坤:“可我真的有病,他如果不给我看,我上访告他。”
黄军医:“你别无理取闹了好吗?”
“好!既让你这样说,那我就给你来个全身大检查。”医生开了一个做胃镜的单据递给了杨子坤,“你拿着这个单据去做一下胃镜吧!先看看胃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再检查。”
胃镜相当的痛苦,杨子坤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团卫生队的队长进了诊室:“这病号怎么样?”
医生:“壮得比牛还壮,就差做胃镜了。”
卫生队长听明白了医生的意思:“那杨子坤,我带你去做胃镜!”
杨子坤慌张地说:“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卫生队长:“唉!既然来了那就要做个全面大检查。”
杨子坤:“真的不用了,我还是回吧!”
卫生队长愤怒了:“老子派着车,派着司机,跑了二百里的路,为的就是给你看病,到现在你不看了,你居心何在,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上报团部收拾你。”
黄军医劝起了杨子坤:“走吧!再装下去后果很严重。”
杨子坤唯唯诺诺的里去了。
两人走后,医生露出了笑脸:“你们那位病号这回病装的没沾上便宜啊!”
卫生队长:“从把他送来的一路上我就知道他在装病,我就不信治不了他这歪风邪气。”
胃镜终究还是没做,杨子坤知道自己没病,再折腾下去也只能是受罪。
今rì可以说是悲喜双重天:上午途径市区的路上,看到树木、街市,心情的喜悦无以言表;而下午回到边防连时,心情的失落更是无以言表。
临上山的集市上,杨子坤下了车。他给战友们买了一些水果和干果,一处卖鱼的地方吸引住了他。看着这些鲜活的水生物,他的心情舒畅了起来。黄军医一再的劝导他不要买这些鱼,因为他们不适应边防连的环境。可是杨子坤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并且还买了一只大个的乌龟。
回到连队以后,黄军医把今天杨子坤的经历告诉大家以后,大家无不是都笑的肚子痛,每个人见了杨子坤都会损他,就连胡rì查也损他,而对他装病竟然不追究。这就是中国某些边防连的现状,官与兵之间为了团结能够忘掉了彼此的身份。
丁喜权赶来安慰起了杨子坤:“没事吧!以后别再装病了,去医院装病的兵多得海了去了,你这情形,人家大夫一看就知道了。”
杨子坤此时非常的窝火,他对自己的计划失望透了。
张排长赶来安慰着杨子坤:“多和大家玩玩吧!我们连挺不错的,二三十人集中一块,多好啊!我们连条件算是好的了,有的连队是有点草木,可是那儿高寒缺氧!冬天还会死人的。”
丁喜权:“是啊!五连的水,人喝了放屁多得很。一连营房建在山口下,一天只能见三个小时的太阳。其他连好多人不在连队,而是在一个边防小站,一个站两个人,连打麻将玩牌都凑不到人,两年后脑子反应都会特别迟钝。”
......
杨子坤并没有将丁喜权的话听进去,他依旧想着逃避。不过他找到了一个新爱好,那就是看着自己买的鱼和乌龟发呆,有时触碰它们时会开心的傻笑起来。
这天夜里,杨子坤又想起了杨静蕾,连队给他做过的思想工作从未管用过,他依然无法安心边陲,无法忘却杨静蕾。夜漫漫的深渊里,杨子坤的jīng神跌入了低谷,又是一个不眠夜。
没过几天,杨子坤的心情跌入了低谷。他养的鱼儿全死了,它们需要换水,可是它们适应不了边防连的苦咸水。
没过多久,那只大乌龟也死去了。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竟然会双手抱着乌龟哭了许久,内心的伤心无以言表。
感到难过伤心的不止杨子坤一人,他带来的水生物也给大家带来了欢心与新鲜感。
黄军医看着死去的乌龟心情沉重,他知道杨子坤现在的心情跌到低谷;他更清楚,那只乌龟死去,将会对它的主人带来不详的征兆。
之后几天,杨子坤又是大病不起,整天卧在床上。后几天,他居然有了尿床的怪病。这回把全连人都吓了一跳,每天都会有人替杨子坤换洗被尿湿的床单。可是,细心地肖仁勇还是发现,杨子坤尿湿的床单没有一点儿闹sāo味,甚至连一点儿异味都闻不出来。
直至有一天,丁喜权但到了奇怪,杨子坤每天都会有起夜的毛病,可按理说起夜的人怎么会尿床呢?这其中定有蹊跷。
于是有一夜里,丁喜权没有睡去,他躲在了营房外,他想看看杨子坤究竟是怎么回事。经过数小时的煎熬,杨子坤终于走出来了,他拿着一个脸盆贼眉鼠眼的望向了四周,之后他便从灶房里端出了一盆水。
就在杨子坤将水泼在床铺上时,他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就吓得他脸盆落了地。当啷一声,全三班的人都被惊醒了。被惊醒的石磊开了灯,大家一看,竟是杨子坤。
丁喜权发怒了,大骂杨子坤,其他人也用愤慨的目光瞪着杨子坤。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一直被杨子坤给蒙骗了。为了这个装病的家伙,害的这些人每天都要为他洗床单被褥。
之后的一段rì子里,三班为了惩罚杨子坤,让他给全班端了一周的洗脚水,洗了一周的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