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贝勒。”布耶楚克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又冲胤深深一拱手:“多谢四阿哥对小女照拂有加,劳烦之处,改日,奴才定当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统领大人无需多礼。”四阿哥顺手取了搁在桌上的披风穿上,冲布耶楚克微微颔首道:“既然大人来了,就先行一步,告辞!”
微躬身目送四阿哥远去,布耶楚克眸子里的笑意开始泛冷。
“你还呆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把门关上,想冻死我啊!”倪可被风吹得小鼻子微微泛红,不由微愠的冲一直杵在门口的布耶楚克低吼。
回转身,关上门,待得再抬头,布耶楚克眼底已是一片暖意,懒洋洋的冲倪可道:“宝贝儿,怎么,等阿玛等得……”
话,只说得一半,硬生生的被止在了舌尖儿上。
走上前在床畔侧身坐下,布耶楚克无视了倪可愠怒的目光,略嫌粗糙的大手极为温柔的抚上她的小脸,轻轻掠过那些已被处理过的纵横交错的细碎伤痕。
手抚过脸庞,将那散乱的鬓发拢在耳后,顺势滑到颈项,抚上后脑勺,将那小脑袋摁在了自己胸口:“小傻瓜……你以为你真是九命猫妖。不死之身么。”
“我……”
熟悉地怀抱,宽厚、温暖、令人安心,倪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是松了下来。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地,微微哽咽着:“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成年男子低低柔柔的嗓音有着莫名的安抚魔力。
“安玉他,还不知道吧?”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儿,倪可窝在布耶楚克胸前闷闷的问道。** 首发**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来,你说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们着急的,我……”
“我知道!”
“我以为,是安玉掉下去了。当时什么也没细想,我就……”
“我知道,我知道……”
身子软绵绵地,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中,倪可竟是阖上了眼,睡了过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布耶楚克一下下的抚着怀里的孩子,下颚抵在小脑袋上来回轻噌着。目光直视着前方,似是穿越了时空。落在了某个无法触碰到的地方,眸子里满是复杂得无法言语的情愫。
直到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怀里的孩子开始打起轻微的鼾声来,布耶楚克终是收回了目光,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扭头瞧了眼桌上的大包袱,略略犹豫了片刻,将倪可小心安置在床上,起身拿起了包袱。
掀开被子,女娃娃莹白如玉的身子顿时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给她戴上红肚兜。套上亵裤。小心的抬起那被包裹得象两只小猪蹄的手,一层层的穿好衣裳,系上带子,扣好扣子。
摸着手底下犹带着微温、散发着淡淡皂角味儿的衣物。布耶楚克深深的蹙起眉来。
轻叹了声儿,俯身将孩子抱起,裹在怀中,开门扬长而去。
两个十几岁的小太监自暗处走了出来,抖了抖身上已然积起的一层雪花儿,闪入房内,一声不吭的迅速收拾起遗留下来的物品,不多会儿。屋内便重新恢复了一床桌一椅地简陋摆设。再也看不出一丝儿痕迹来。=君-子堂-首-发=
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吹熄灯火,将烛台揣入怀中,抬起浴桶,两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抱着倪可熟门熟路的在黑暗中穿梭,七拐八弯的绕了小半个时辰后,眼前突地一亮,竟是到了乾清门侍卫休息之所。
抬头望了望那依然不断下坠着雪花儿的天空,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布耶楚克行至左边最末那间亮着烛火的房间,腾出一只手来,有节奏的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脸焦虑的安玉瞧见布耶楚克,劈头盖脸的就问了开来:“静静呢,找着没有,你倒是说啊,我自己去找……”
“急什么!”布耶楚克斜走一步,拦住了欲冲出门的安玉。
“急什么?亏你问得出口!”安玉怒视布耶楚克,双目赤红,伸手扯他衣襟:“你没本事找着人,就别拦着我!”
一张熟睡着地安详地脸露了出来,望着那个被严严实实的裹在斗篷内地女娃娃,安玉怔住了,情绪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眼里漾出温柔来,伸手方欲触碰倪可……
“先进去。”布耶楚克绕过安玉,径自迈入房内。
手顿在半空,安玉恨恨的瞪了眼布耶楚克,随后步入房内,顺手掩上了门。
“爷,您可回来了。”满脸皱纹的老太监见着布耶楚克,上来见了个礼。
“今儿个,可多谢您了。”布耶楚克打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塞了过去:“也没什么好谢您的,一点儿小意思,您拿着。”
“爷,您这不是打奴才的脸么,奴才哪儿能要您的东西
“不过是两盅酒儿钱,公公莫要嫌少,下回得空,我请您喝上一坛子的上好女儿红。”
“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
安玉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布耶楚克将那老太监送走。
“你还别瞧不起他,这些人虽成不了大事,大事却常常坏在此等人手里。”瞧了眼安玉,布耶楚克低低笑了声儿,解开斗篷,将怀里的孩子递将过去:“你先带着静儿回去,我已经吩咐马车在宫门外头候着了。”
冷哼了一声,伸手将倪可接了过来,当那小脸露在灯光之下,安玉双眸倏的瞪大,急急的上下检查着倪可的身子,看着那缠满白布的双手,看着那满是伤痕的脸,安玉抬头怒视布耶楚克,若受伤的野兽般低吼:“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谁伤的她!”
整了整衣服和顶戴,布耶楚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当现今是什么日子,那池子里引的虽是活水,也日日破着冰,她却是拿手硬生生的开出条道儿来,幸亏处理得及时,人还能好好的在你跟前儿就该满足了。”
“你……”
“我还要赶着回乾清宫去,跟你说过的话都记着了?”布耶楚克伸手在安玉脑门子上弹了个脑崩儿:“遇事儿多用脑子想想,静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冲动是魔鬼,嗯?”
望着布耶楚克离去的背影,安玉狠狠的咬着牙。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只能仰望这个男人,要到什么时候,还要多久他才能超越这个男人。
紫禁城外。
毫不起眼的半旧马车静静的立在阴影里,马儿不时打个响鼻,刨两下蹄子。
“啊……啊……”聋子阿三朝立在雪地里四处张望的安玉使劲儿挥了挥手。
待得二人上了车,阿三一拍马屁股,车子缓缓离去。
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夜幕下,安玉那黑色的眸子亮得仿若最耀眼的星子。总有一天,他会超过那个男人的,总有一天,他也能保护好他的静静。
突的,马车颠簸了下,停了下来。
听得阿三在外头不停的叫唤,安玉不悦的蹙了蹙眉,小心将倪可放下来,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望着那个端坐在马上的俊美少年,怔了怔,钻出马车,跳了下去,安玉打了个千儿:“给九阿哥请安。”
九阿哥胤的视线胶着在马车上,对安玉视若无睹。
“九阿哥拦下奴才,不知有何要事?”安玉稍稍提高了音量。
胤终是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来望着安玉,嘴唇开合了半天,哑着声儿道:“她,还好吧!”
“有劳九阿哥惦记,奴才妹子在车里正睡着,九阿哥拦下奴才,有何吩咐?”
“我……”
“九阿哥若无事吩咐奴才,恕奴才先行告退了。”
“安玉!”胤飞身下了马,抓着掀了帘子正准备上车的安玉,语气颇为激动的道:“我是真喜欢她,我定会好好待她的。”
“您跟奴才说又有何用?”安玉眼静无波的回望着九阿哥:“眼瞅着,您就要大婚了,您还是好好儿的跟八爷商议商议的好。”
胤的眼睛瞬时黯了下来。
雪依然静静的下着,偶尔路过一阵风,吹得树梢的积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掸去落在身上的雪团,布耶楚克抬脚继续朝乾清宫行去,突的眉头一蹙,倏的转回头去,锐利的目光直视树后:“谁!出来!”58xs8.com